与此同时。
通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大楼,基因编辑第三实验室。
苏知微穿着一身洁白实验服,正哼着歌,心情极好地设定着离心机的参数。
魔女的力量真是个好东西,不仅让她拥有了随心所欲的能力,还附赠了这么一个可以随时随地骚扰姐姐的私人频道。
【姐姐,你现在要去哪儿呀?回你那个小黑屋宿舍吗?】
【还是说……你准备去找那个冷月指挥官?我跟你说哦姐姐,那个女人的占有欲,可一点都不比我小呢。】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更刺激的话,脑海里的精神链接,却骤然中断。
嗯?
苏知微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玩脱了,能量不稳定。
她摘下护目镜,揉了揉眼睛,一抬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实验室那扇厚重的合金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缝,一个穿着管理局标准制服的黑发身影,正斜斜地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人戴着一副土气的黑框眼镜,气质普通得像个刚入职的文员,可那双镜片后透出的戏谑眼神,却让苏知微如坠冰窟。
她正在“通话”的对象,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怎么可能?!
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苏知微脸上那副甜美无害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僵硬的裂痕。
苏若初没有进来,只是抬手敲了敲门框,发出“叩叩”两声轻响。
“聊着聊着就挂了,很不礼貌啊,妹妹。”
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好像她们之间刚刚真的在用这个进行通话。
“你那个私人频道,信号跟山顶洞人用的差不多,杂音太多。”苏若初慢悠悠地走进来,站定在苏知微面前,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所以我想,不如……我们当面聊?”
苏知微感觉自己像个玩火被当场抓包的小鬼。
什么恐怖的魔女之力,什么高侵蚀性的精神污染,在姐姐面前,全成了小孩子拙劣的涂鸦。
所谓的单向骚扰频道,结果成了给对方精准导航的追踪器。
她要退货!现在!立刻!马上!
姐姐是来抓她回去的吗?她会把自己交给管理局,交给那个冰块脸冷月,然后自己会被关进最深处的禁闭室,再也见不到姐姐?
一瞬间,无数恐怖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苏若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那双赤瞳里情绪不明,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狂风暴雨都让苏知微恐惧。
她张了张嘴,那股疯批的劲儿在姐姐绝对的压制力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个做错事的妹妹的慌乱。
“姐……我……”
道歉的话就在嘴边,却被苏若初一个动作打断了。
苏若初重新把那副黑框眼镜戴了回去,镜片遮挡了她过于锐利的个人特质,让她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扔人堆里都溅不起个水花的文职人员。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指示牌。
“我记得大学城这边,有一家千层蛋糕做得特别好。”
“……”
苏知微准备好的一肚子辩解和求饶,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蛋糕?
千层蛋糕?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芒果的,还是巧克力的?”苏若初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甚至伸出手指点了点下巴,“或者草莓的也不错,好久没吃了。”
她看着彻底呆住的妹妹,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走吧,我请客。”
苏若初说完,就自顾自地迈开步子,朝着电梯口走去,甚至还很自然地冲苏知微招了招手。
“跟上啊,傻站着干嘛,等我给你换衣服?”
苏知微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脱下实验服,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在绿树成荫的大学校园里,周围是来来往往、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大学生。
苏知微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姐姐。
她穿着管理局最普通的黑色制服,戴着土气的黑框眼镜,走在人群里,真的就像一颗被扔进沙堆里的石子。
偶尔有路过的男生,视线会被苏知微漂亮的脸蛋吸引,多看上两眼,但基本都会掠过她身边的苏若初,仿佛那里根本没有人。
这种被世界无视的感觉,让苏若初心情极好。
而苏知微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姐姐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她就越是感到不安。
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平静的海面下,正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漩涡。
她宁愿姐姐现在就揪着她的领子,质问她为什么要变成魔女,也好过现在这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带她去吃下午茶。
“想什么呢?”苏若初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没……没什么。”苏知微连忙摇头。
“还在想我怎么找到你的?”苏若初一语道破。
苏知微的身体瞬间绷紧。
“那个【魔女音纹】,”苏若初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是个双向频道。你能对我单方面广播,我也能顺着网线找到你的IP地址。懂了吗,小天才?”
苏知微懂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自作聪明,结果被大人抓个正着的蠢货。
亲手把最致命的后门,亲手交到了姐姐手上。
两人走进一家装修精致的甜品店。
苏若初果然点了芒果千层和一杯冰美式,然后给苏知微点了一份草莓慕斯和一杯热牛奶。
“小孩子不要喝太多咖啡。”她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解释。
苏知微捧着那杯温热的牛奶,看着对面正慢条斯理切着蛋糕的姐姐,心里五味杂陈。
姐姐还是那个姐姐,会管着她,会记得她的喜好。
可她们之间,已经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
“所以,这里就是你的秘密基地?”苏若初叉起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
“不……不是。”苏知微小声回答,捏着勺子,却没有半点食欲。
“那个老教授,对你好像还不错。他知道他最得意的学生,是个能把半个城西掀翻的魔女吗?”
“……不知道。”
“实验楼的安保系统也挺有意思,这么大个能量源天天在里面晃悠,警报器一次都没响过。是你做的?”
苏若初问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日常,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关心妹妹学业的普通姐姐。
但苏知微知道,不是的。
姐姐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伪装的“正常生活”,让她坐立难安,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审讯灯下的犯人。
终于,她受不了这种无形的压力,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姐姐。”她鼓起勇气,抬起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嗯?”苏若初抬起眼皮,镜片后的赤瞳看着她,“什么怎么样?”
“你抓到我了。”苏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要把我带回管理局吗?”
苏若初没有立刻回答。
她喝了一口冰美式,感受着那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然后,她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知微,你觉得,如果我想抓你,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吃草莓慕斯吗?”
苏知微愣住了。
“凭你现在的能力,在我面前,撑不过三秒。”苏若初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你打包带走。”
苏知微的脸色一白。她知道,姐姐没有说谎。
“可是我没有。”苏若初靠回椅背,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腔调,“我只是想来喝杯下午茶,顺便看看我那个捅出天大篓子的妹妹,过得好不好。”
她看着苏知微,忽然笑了。
“毕竟,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在把你抓回去之前,总得先让你这个罪魁祸首,出点血吧?”
她吃完最后一口蛋糕,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潇洒地起身,将桌角的账单推到了苏知微面前。
“服务员,买单。”
回到苏若初在老城区租住的那间小公寓时,天色已经擦黑。
苏若初一进门就踢掉鞋子,把自己整个人摔进了客厅那张柔软的单人床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苏知微局促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个陌生又狭小的空间,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累死了……”苏若初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声音含混不清。
她似乎很快就要睡着,苏知微刚松下一口气,床上的人又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
“浴室在那边,自己找毛巾。别把我这儿弄得一股消毒水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