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接过地图,指尖在粗糙的羊皮纸上轻轻拂过,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听到今天的天气不错。
夏琳站在一旁,刚刚经历了一场魔力与意志的极限透支,此刻正靠着墙壁大口喘息。
她的大脑还沉浸在成功拯救了所有人的巨大满足感,以及那种被称为“阳炎”的全新力量带来的震撼中。
听到交易推迟,她下意识地开口。
“推迟了?”
“那不是正好吗?”
她扶着墙壁,强撑着站直身体,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我们可以多休整两天,我……我也能恢复到最佳状态!”
在她看来,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敌人给了她们宝贵的喘息之机。
然而,青禾却缓缓摇了摇头。
浅褐色的眼瞳里,那层挥之不去的疲惫变得更深了。
“不。”她的声音很轻。
“这种级别的地下交易,参与者都是亡命之徒,信誉比生命更重要。时间、地点、规则,一旦定下,就绝不会轻易更改。”
青禾的视线投向幽深的通道之外,仿佛能看到那座城市地下的暗流。
“突然延期,只意味着一件事……”
“出现了更重要的‘货物’,或者……更强大的‘买家’。”
“局势已经超出了‘屠夫’和‘响尾蛇’的控制,出现了一个他们也必须忌惮的变量。危险性和不确定性,比之前高了十倍不止。”
每一个字,都让夏琳脸上的庆幸僵硬一分。
原来……是这样吗?
她以为的“喘息”,其实是暴风雨来临前,片刻的死寂。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霖,伸出食指,在地图上的某个点轻轻敲击了一下。
那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视线没有停留在地图上,而是越过所有人,望向了城市中心的方向,那里是江城最繁华,也是管理局分局所在的区域。
“变量并非来自他们。”她平淡地开口,嗓音清冷如旧,
“而是来自一个……更大的棋盘。”
夏琳看着霖那张平静得过分的侧脸,又看了看青禾脸上那份了然于心的沉重。
她感觉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和远处撒欢的大狼犬一起。
————
江城市中心,摩天大楼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如同一面通透的水晶墙,将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都收纳为一幅壮丽的背景画。
脚下是流光溢彩的车河,远处是鳞次栉比的楼宇,整座城市,仿佛都匍匐在这间办公室的脚下。
墨以笙背对门口,赤着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穿着一袭简约的黑色丝质长裙,手中端着一杯殷红如血的葡萄酒,静静地俯瞰着脚下的光海。
在她身后数米处,沈寂躬身肃立,姿态恭敬。
“大小姐,您预料得没错。”
沈寂开口,温和的嗓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临时增加的那件‘藏品’,在运输途中,遇到了一群来自总局的‘芬里尔’小狼崽。‘收藏家’的护卫折损大半,才勉强撕开包围圈。不过,‘藏品’似乎受到了惊吓,需要一点时间来‘安抚’它的情绪。”
墨以笙没有转身。
她只是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看着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
“休眠状态的原生魔女核心。”
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说道,嗓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那群老鼠,运气倒是不错,居然能弄到这种等级的东西。”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总局那边也真看得起他们,派出了芬里尔小队。看来,他们对这东西,也是志在必得。”
沈寂的头垂得更低了。
“需要我出手吗,大小姐?我们可以在拍卖会开始前,抢在所有人之前,将核心拿到手。”
“不必。”
墨以笙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优雅的残忍。
“如果‘收藏家‘无法送达藏品,那也不配参加这场盛会。”
她缓缓转身,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令人着迷的愉悦。
“而且,从一群老鼠手里抢走奶酪,未免太无趣了。”
她缓缓转身,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令人着迷的愉悦。
“我更喜欢……看着那些自诩正义的猎犬,拼尽全力将猎物逼至绝境,在它们即将咬住猎物咽喉的那一刻,再优雅地将胜利果实从它们唇边取走。”
沈寂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仿佛他听到的不是疯狂的计划,而是一场下午茶的安排。
“遵命,大小姐。您的愉悦,高于一切。”
墨以笙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走回窗边,再次举起酒杯,朝向窗外那片无尽的灯火。
新的指令从她唇间轻柔地吐出。
沈寂的身体微微一顿,随即了然。
“我明白了。”
他恭敬地应道,随后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办公室内,再次只剩下墨以笙一人。
她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殷红的酒液衬得她的嘴唇越发妖艳。
在她身后光滑如镜的落地窗倒影中,一丝冰冷而疯狂的微笑,悄然绽放。
“让这场盛大的葬礼,”她用近乎咏叹的语调,对着整座城市轻声宣告。
“开场吧。”
于此同时,摩天大楼的宴会中,侍者不经意间透露着某个重要藏品迟迟未到。
管理总局的电子光幕上,一个代表着“极度危险”的深红色坐标被死死标定。
地下势力的终端上,一则匿名发布的悬赏,以血色字体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污秽下水道中,响尾蛇正靠着湿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
他的左臂齐肩而断,断口处血肉模糊,却不见一丝血液流出。
一缕缕淡青色的风属性能量如同恶毒的寄生藤,死死缠绕着伤口,阻止着血肉的愈合。
他用完好的右手捡起那条断臂,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冷汗。
金属订书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他竟是硬生生地将断臂与肩膀钉在了一起。
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只是咬碎了后槽牙,从怀里摸出一个经过改造、屏幕布满裂痕的终端。
那风刃里附着的魔力太过歹毒,正在不断侵蚀他的生命力。
只有组织手里的“寂灭之血”才能中和掉这股力量,否则不出三天,他就会被活活耗死。
只要能联系上,以上次任务的功劳,换一管药剂应该不是问题。
然而,当他接入暗网的瞬间,那条置顶的血色悬赏,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瞳孔里。
他看到了那串熟悉到骨子里的坐标。
他看到了货物的图片,一个被符文锁链层层禁锢的银色金属箱。
没有援兵。
通讯被单向切断。
一条将他和他拼死守护的“货物”打包在一起,标注了精确坐标,悬赏给全城鬣狗的追杀令。
原来所谓的“护送”,只是为了让自己这个更廉价的“货物”,去吸引猎犬的注意。
一个弃子。
“嗬……”
野兽般的嘶吼从响尾蛇的喉咙深处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