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初回来时，夏琳正襟危坐，像个等待家长归家的孩子。
看到她安然无恙，夏琳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那家伙竟然能从你手下逃走？”
“是个有趣的家伙。”苏若初答得轻描淡写，看了一眼已经焕然一新的落地窗，“身法不错，也很能跑。酒店效率不错。”
夏琳撇了撇嘴，没再追问。她知道，霖不想说的事，就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也问不出来。
这一夜，谁都没能安然入睡。
夏琳在沙发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团乱麻。
而另一边，苏若初就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城市的灯火一盏盏熄灭，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她都没有动一下。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夏琳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只觉得脖子酸痛，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一抬头，就看见苏若初正站在窗前，神采奕奕，仿佛根本没经历过昨晚的追逐和一夜的无眠。
这家伙……是铁打的吗？夏琳在心里腹诽。
“我出去探探情况。”夏琳站起身，捏了捏僵硬的脖颈，主动请缨，“总不能一直在这间房里干等着。我顺便带点吃的回来。”
总得找点事做，不然她感觉自己快要在这间豪华套房里发霉了。苏若初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房间门关上的瞬间，室内恢复了寂静。
苏若初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另一张沙发上。那个昏迷的少女依旧躺在那里，呼吸平稳，脸色比昨天好了许多。
她缓步走了过去，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房间里只听得见两道呼吸声，一道清浅绵长，另一道，则在极力维持着平稳。
“别装了。”
苏若初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你的呼吸乱了。”
沙发上的少女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几秒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睛里没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茫，只有如狼一般的警惕和审视。她死死地盯着苏若初，一言不发，像是在评估这个陌生人的危险等级。
苏若初对她的眼神视若无睹，慢悠悠地站起身，从吧台倒了一杯温水，走回来，轻轻放在了少女面前的茶几上。
少女沉默着，与她对视了许久。
最终，她还是缓缓坐起身，伸手拿起了那杯水，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但她没有喝。
“你是谁？”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
苏若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少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
许久的沉默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吐出了一个字。
“四三三。”
“我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去那里，是为了找一个人。”
“一个戴着面具的家伙，他们叫他博士。”
博士？苏若初的眼睫微动。
自己刚得知博士这号人物，线索就这么自己过来了？
夏琳提着早餐回来时，推开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那个捡回来的少女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截蓄势待发的枯枝。
而在她对面，苏若初好整以暇地坐着，姿态闲适，手里还端着一杯水，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咳，我回来了！”夏琳清了清嗓子，故意把手里的塑料袋弄得哗啦响，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宁静。
她大步走过去，将早餐一股脑地放在茶几上，热腾腾的香气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冷意。
“豆浆油条，小笼包，看你们谁敢说不好吃。”夏琳大大咧咧地把食物分给两人，像个炫耀战利品的大姐头，成功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紧张的气氛总算被食物的香气冲淡了。
夏琳自己也饿坏了，拿起一个肉包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抱怨起来：“真是的，买个早饭都不安生。路上碰到个怪和尚，拦着我不让走。”
苏若初没什么反应，倒是那个叫四三三的少女，抓着包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夏琳。
“圆头大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僧袍，看见人就咧着嘴笑。”夏琳喝了口豆浆，继续吐槽，“非说什么与我有缘，要跟我化个缘，说白了不就是要吃的吗？”
她一脸嫌弃：“我看他一把年纪也怪可怜的，就把刚出锅的一笼汤包给他了。哎，江城这地方真是……什么人都有。”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轻响。
四三三手里的包子掉回了餐盒里，她死死地盯着夏琳，脸上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和荒谬的表情。
苏若初放下了水杯，目光落在了四三三的身上。
“怎么了？”夏琳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这包子有问题？”
四三三没有回答，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她深吸一口气，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
“你……把他打发走了？”
“不然呢？留着他过年啊？”夏琳觉得这问题好笑。
“你说的那个和尚……”四三三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看着夏琳，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我大概认识。”
四三三深吸一口气，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不是要饭的。在江城的地下世界，没人敢让他要饭。他是‘十二天罡’之一。”
“十二天罡？”夏琳皱起眉，“那是什么？听着跟黑帮电影似的。”
“你可以这么理解。”四三三的目光沉了下来，“他们是江城地下世界的十二个小王，掌握着内城之外的一切资源和情报。而你遇到的那个，代号‘藏笑僧’。”
夏琳的嘴巴慢慢张大，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
四三三继续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后怕：“传说他曾因被同门嘲笑，一夜之间屠尽师门。从此笑意不离脸，为人却满口谎言，最擅长在笑脸相迎时暗下杀手。被他‘化缘’，没人知道到底是福是祸。”
夏琳的嘴巴慢慢张大，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那个看起来滑稽可笑、甚至有点猥琐的胖和尚……是如此厉害的人物？
她拼死拼活打拳赛，就为了一个进入地下拍卖会的资格，结果在楼下随手施舍了一个路边乞丐，居然就是金字塔顶端的大BOSS之一？
“不……不会吧……”夏琳的声音都在发飘，“他就……哈哈哈地笑，还要吃的……”
“藏笑僧游戏人间，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下一秒会出现在哪里，想做什么。”四三三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后怕，“也没人知道，被他‘化缘’，到底是福是祸。”
夏琳彻底石化了，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在一片死寂中，只有苏若初依旧平静。她指尖无意识地在温热的水杯杯壁上轻轻划过，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夏琳和一脸凝重的四三三，最后落在了夏琳带回来的那几个早餐袋上。
片刻后，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问题。
“你给他的那份早餐，”苏若初看着夏琳，“让他碰过袋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