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琳被问得一愣，脑子里飞快回放着早上的情景。
那个胖和尚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一口大黄牙，拦住她非说什么“女施主有缘”，那架势，跟天桥底下算命的没什么两样。
她当时心里正烦着，看他一身僧袍洗得发白，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真和尚落了难，又被他缠得不行，干脆就把刚买的一笼汤包塞了过去。
“离我远点！”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吼的。
“他……没碰，我直接把那个袋子塞他怀里了。”她指了指茶几上几个早餐袋中的一个，“喏，就是那个装汤包的。”
苏若初没说话，径直走过去拿起了那个还温着的塑料袋。
她的手指在袋子表面缓缓拂过，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古董。
夏琳和四三三都屏住了呼吸，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窗外微弱的车流声。
苏若初的动作停在了袋子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找到了。”
她将那个角落转过来，展示给两人。
夏琳好奇地凑过去，把脸都快贴到袋子上了，眨巴着眼睛看了半天。
“什么啊？这不就是个破袋子……褶子还挺多。”
“你看这里。”苏若初的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
夏琳再次凑近，几乎是把眼睛怼了上去，这才终于在塑料袋的一条褶皱深处，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烙印。
一个笑脸。
那笑脸只有米粒大小，像是被高温飞快地烫了一下，印记的边缘微微内陷，稍不留神就会当成是塑料本身的瑕疵。
“这是……”夏琳还没反应过来。
“嘶——”
旁边的四三三却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都绷直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她死死盯着那个笑脸印记，眼神里满是震动。
“这是‘藏笑僧’的认可印记。”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啥玩意儿？”夏琳彻底糊涂了。
“他所谓的化缘，”四三三的目光从印记上艰难地移开，落在了夏琳那张茫然的脸上，“更像一种测试。”
“测试？”夏琳不解。
“测试你的胆量，或者说……无知者无畏的程度。”苏若初替她接了下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面对江城地下世界的‘王’，你不仅没有畏惧，反而像打发乞丐一样把他打发了。这份‘胆色’，在他看来，应该很有趣。”
四三三震惊地看向苏若初，似乎没想到她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她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没错……通过测试的人，会得到这个印记。这代表你进入了他的视野，被他认为是‘值得投资’或‘有趣’的人。”她看着夏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被他看上了。”
夏琳感觉自己的cpu要烧了。她早上只是想出去买个早饭，顺便透透气，怎么就给自己惹回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缘分”？这到底算什么事啊！
“凭什么啊！”夏琳终于没忍住，抓着自己的头发喊了出来，“我就给了他一笼包子！他凭什么给我盖章啊！我同意了吗！”
看着她抓狂的样子，一旁的四三三眼角抽了抽，默默地离她远了半步。
苏若初倒是很平静，她将那个印着笑脸的塑料袋随手扔进垃圾桶，目光落在四三三身上，淡淡开口：“藏笑僧行踪不定，却恰好出现在我们楼下，还‘化缘’给了我的同伴。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四三三一愣，随即脸色微变：“你是说……他冲着你们来的？”
“不，他冲着我来的。”苏若初纠正道，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昨天，我拜访了一下收藏家，可能给他们的主人留下了点不好的印象。想必，藏笑僧今天的出现，就是替某人来‘看’我一眼的。”
“你去了钟楼？！”四三三惊得倒退一步，声音都变了调，“那是‘收藏家’的核心据点之一！你……你进去了？还全身而退了？”
那可是江城为数不多的龙潭虎穴，别说潜入，就是靠近都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更关键的是……
“你是怎么找到的？”四三三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苏若初眼神微闪，摊了摊手：“一个情报贩子的老巢而已，难道还是龙潭虎穴吗？”
“……”
四三三沉默了，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眼前这个叫霖的女人，是在凡尔赛。
夏琳已经放弃思考了，她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问：“所以，这个印记到底有什么用？”
四三三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脸上也带着一丝挫败：“我不知道。‘藏笑僧’的心思没人能猜透，这个印记……或许什么用都没有，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笑。”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所以绕了一大圈子，如果进入内城的事还是没有着落。
最终，还是食物的香气战胜了一切。三人默不作声地开始解决早餐，气氛沉重得连夏琳咀嚼小笼包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响亮。
吃完早饭，苏若初起身走进了卫生间。夏琳眼睛一转，下一秒，一个闪身也跟了进去，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苏若初靠在洗手台上，看着一脸紧张兮兮凑过来的夏琳，有些无语。
“干嘛？这么大的人了，上厕所还要人陪？”
“去你的！”夏琳压低了声音，指了指门外神神秘秘地问，“她什么时候醒的？”
“就昨晚，我们去逮银丝的时候。”苏若初拧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着手，“她装睡的本事不错，呼吸节奏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以后叫她四三三就行。”
“银丝？”夏琳的关注点瞬间偏了，“你什么时候跟那个小贼这么熟了？连名字都知道了！”
苏若初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瞥了她一眼：“作为她半夜撬我们窗户的补偿，我让她帮我调查一个人。”
“调查谁？”
“一个代号‘博士’的人，也是‘十二天罡’之一。”苏若初抽出纸巾擦干手，“不说这个了。你小心点那个四三三，她不简单。”
“我当然知道！”夏琳立刻挺起胸膛，“我可一直防着她呢！”
苏若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拉开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正对上四三三投来的古怪目光。
“你们……”四三三看着她们，犹豫地开口，“感情这么好吗？上厕所也要一起？”
夏琳立刻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啦！关系好的朋友都这样！你上学的时候，没和同学一起拉着手去过厕所吗？”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四三三的眼神倏地暗了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我没有上过学。”四三三的声音很轻。
夏琳脸上的表情一僵，顿时闭上了嘴，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气氛再次尴尬起来。
苏若初打破了沉默，她看向四三三，直接切入了正题：“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雪莉的女孩？”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有些年头了，色调泛黄，上面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两人笑得十分灿烂。
苏若初淡淡解释道：“这是我从管理局资料库里偶然看到的一桩悬案，失踪地点就在江城附近。我刚才突然觉得，或许和你们这个‘十二天罡’有关。”
当然这些只是苏若初临时编出来的，目的只是想试探一下四三三。
四三三凑过去，仔细地盯着照片上的小女孩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认识。”
苏若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她并没有收起手机。
四三三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几秒，忽然又道：“不过……我知道‘十二天罡’里，有一个人有特殊的癖好。”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喜欢收集‘洋娃娃’，特别是像照片上这种漂亮、干净、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夏琳一听，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变态！”
“他是谁？”苏若初的眼眸也沉了下来，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四三三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名字。
“血色纺锤，布兰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