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厅里，那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童声还在格格发笑，声音在粉蓝色的墙壁间来回碰撞，刮得人耳膜生疼。
“把手脚拆下来，再重新拼上去，就不会痛了哦。”
夏琳慢慢抬起头。
她看着天花板角落里那个黑洞洞的扩音器，眼底赤红色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燃得更深沉，像是一汪煮沸的血。
“修补？”
她反手握住腰间的魔力核心，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
“好啊。”
“把你那张破嘴缝上，也算是一种修补吧。”
滋——
墙壁上的黑色粘液不再缓慢流淌，它们像是活了过来，瞬间炸开，化作无数根漆黑的细线，如同千万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从四面八方射向大厅中央。
那些堆在地上的残破人偶模型也动了。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黑线钻进它们的躯壳，操控着这些死物摇摇晃晃地站起，四肢反折，空洞的眼眶对准了同一个方向。
“麻烦死了。”
夏琳啐了一口，身形暴起。
她一把捞起瘫软在椅子上的秦雨桐，将对方像个麻袋一样扛在肩上，脚下的拼图地垫瞬间被烈焰烧穿。
秦雨桐现在的状态比尸体好不了多少，除了还有微弱的呼吸，整个人就像一坨烂肉。她在颠簸中不仅没有抓紧夏琳，反而开始剧烈挣扎。
“不要……不要选！”
秦雨桐突然尖叫起来，双手死死抓着夏琳的马尾，指甲几乎嵌进头皮里。
“放开我！我选错了……让我重选！洛冰……小糖……”
“闭嘴！”
夏琳头皮一阵剧痛，差点被拽得失去平衡。几根黑线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削断了一缕红发。
“选你大爷！”
这女人疯起来简直是个累赘。秦雨桐不仅不配合，还在试图挣脱，她的双腿乱蹬，好几次差点踢中夏琳握着魔力核心的手。
几具人偶模型扑了上来，锋利的塑料断肢直刺夏琳的咽喉。
夏琳侧身闪避，肩膀硬扛了一下撞击，借力回旋踢，战靴裹挟着烈焰踹飞了其中一个。
但更多的黑线缠了上来。
它们不仅坚韧，还带着某种诡异的粘性。夏琳掌心的火焰喷涌而出，试图将这些烦人的东西烧断。
赤红的火舌舔舐过黑线。
那些火焰接触到黑线的一瞬间，竟然像是水渗进海绵里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夏琳瞳孔骤缩。
魔力传导？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丝线，这根本就是某种特制的魔导材料，仿佛专门用来针对元素系魔法少女的捕猎网。
“嘻嘻嘻，没用的哦。”广播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优越感，“大姐姐是玩火的坏孩子，要把火柴没收掉才行。”
黑线吸收了火焰的能量，反而变得更加粗壮，表层泛起暗红色的光泽。它们互相交织，在大厅半空编织出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一点点压缩着夏琳的活动空间。
“选错了……都是我的错……”
秦雨桐还在耳边喋喋不休，声音嘶哑绝望，像个坏掉的复读机。
夏琳被吵得额角青筋直跳。
“啪！”
一声脆响。
夏琳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秦雨桐的后脑勺上。
这一巴掌没收劲，打得秦雨桐脑袋猛地一歪，整个人都懵了一瞬，那种神经质的尖叫终于停了下来。
“给老娘闭嘴！”
夏琳把秦雨桐从肩膀上扯下来，单手拎着她的衣领，把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拽到自己面前。
“听着，我不做选择题，我也没兴趣玩什么狗屁修补游戏。”
夏琳赤红色的眸子里全是暴戾，那是一种比恐惧更纯粹的凶性。
“不管是把你变成这副鬼样子的混蛋，还是躲在喇叭后面装嫩的变态，老娘全都要杀光。听懂了吗？全、都、杀、光！”
秦雨桐呆滞地看着她。
也许是这股杀气太过浓烈，也许是那一巴掌打通了某种堵塞的神经。她那双死灰般的眼睛里，竟然慢慢聚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光。
她颤抖着抬起手，不是去抓夏琳的头发，而是死死抓住了夏琳护臂上的金属扣。
“节……点……”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夏琳动作一顿。
“你说什么？”
“天花板……”秦雨桐费力地仰起头，浑浊的目光越过层层黑网，盯着大厅顶端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那是……他的……眼睛……”
夏琳猛地抬头。
那盏吊灯看起来普普通通，只是挂满了华丽的水晶坠饰。但在秦雨桐指出的那一刻，夏琳敏锐地发现，所有的水晶切面都在微微转动，折射出的光线并未散开，而是始终聚焦在大厅里的两个人身上。
那是无数只复眼。
“真恶心。”
夏琳咧嘴一笑，笑容狰狞。
既然知道眼睛在哪，那就好办了。
周围的黑网已经收缩到了极限，只剩下不到三米的活动空间。无数人偶正挥舞着断肢，从网的缝隙中爬进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常规攻击会被吸收。
那就用非常规的。
“抓紧了，小疯子。”
夏琳深吸一口气，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体内的魔力核心疯狂运转，她将魔力强行压缩，再压缩。
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了双腿。
甚至连鞋子底部的金属板都因为承受不住高压魔力而发红、变软。
既然不能飞，那就把自己当成炮弹打出去。
广播里的声音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咦？你想干什么？不许作弊！”
“作弊？”
夏琳嗤笑一声。
轰！
一声巨响。
地面上的拼图地垫瞬间粉碎，底下的混凝土层被生生踩出一个直径两米的大坑。
借着这就恐怖的反作用力，夏琳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硬生生冲破了头顶那张尚未完全合拢的黑网。
风声在耳边呼啸。
无数黑线试图拦截，但在纯粹的速度和力量面前，它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半空中，距离吊灯只剩五米。
那盏巨大的吊灯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水晶坠饰剧烈震颤，发出尖锐的蜂鸣声。
“去死吧！”
夏琳在空中强行扭转腰身，核心力量爆发。
她抓着秦雨桐的衣领，用尽全力将这个累赘甩向大厅角落那一堆柔软的积木山。
“啊——”
秦雨桐划出一道抛物线飞了出去。
摆脱了负重，夏琳的速度再提一截。
她没有减速，没有闪避。
甚至连防护罩都没开。
她就像一颗燃烧的陨石，把自己当成了最坚硬的武器，正对着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狠狠撞了过去。
哗啦——！
清脆的破碎声响彻整个空间。
那种玻璃碎裂的声音被放大了一万倍，尖锐得让秦雨桐捂住了耳朵。
吊灯在接触的瞬间崩解。
但碎裂的不是水晶，而是一颗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球。
眼球在夏琳的撞击下爆裂开来，喷出的不是玻璃渣，而是浑浊恶臭的黄色液体。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那个稚嫩的童声终于不再淡定，变成了凄厉的惨嚎。
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摇晃。
粉蓝色的墙纸像是被火烧过的画卷，迅速卷曲、脱落，露出后面冰冷的金属色泽。
温馨的拼图地垫化作黑色的灰烬消散。
地上的乐高积木变成了生锈的齿轮和废弃的零件。
夏琳重重地摔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卸去冲力。
她浑身是血，那是刚才撞碎“眼球”时沾上的。她顾不上擦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警惕地扫视四周。
幻象破除了。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儿童房。
这是一个巨大的、充满福尔马林味道的地下实验室。
那一排排手术台整齐地排列着，无影灯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台面上残留的暗红色污渍。
角落里，秦雨桐正蜷缩在一堆废弃的医疗器械旁。
她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看着那些曾经折磨过她的仪器，瞳孔剧烈震颤，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恐惧。
那是深入骨髓、哪怕变成了疯子也无法抹去的恐惧。
“别……别过来……”她抱着头，把自己缩成极小的一团。
夏琳撑着膝盖站起来，刚想说话，实验室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重的机械运转声。
咔——嗤——
一扇厚重的气密门缓缓打开。
白色的冷气喷涌而出。
两个身影从雾气中走了出来。
夏琳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们身上穿着破烂的海城分局制服，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金属管线像血管一样插满全身。
左边那个，半个脑袋都被金属面罩覆盖，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冰晶重锤。
右边那个，双手被改造成了复杂的枪械发射器，胸口还在闪烁着计算数据的红光。
她们没有表情，没有眼神。
就像两台等待指令的杀人机器，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站在血泊中的夏琳和角落里的秦雨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