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
当然愤怒！
愤怒得想把这个冒牌货，连同它背后那个藏头露尾的混蛋一起烧成灰烬！
可是，愤怒有什么用？
冒牌货说得很清楚，她的愤怒，是滋养这个幻境的燃料。她越是愤怒，这个顶着苏若初脸的怪物就越真实，压在她身上的力量就越强。
这是一个死循环。
一个无解的死局。
她被逼到了墙角，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反抗，是给敌人送力量，加剧自己的屈辱。
不反抗，选择屈服，那就等于精神上的彻底死亡，承认自己沉溺于这个虚假的温柔乡，意志被彻底瓦解。
“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安静下来，就没那么痛苦了。”冒牌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一种毫无温度的、模拟出来的温柔。
夏琳闭上了眼睛，连看那张脸的力气都没有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那个恶魔般的低语还在回响：“想杀了我？你的愤怒，就是我的燃料。”
愤怒是燃料……愤怒是燃料……
等等！
夏琳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微弱的电光闪过。
既然愤怒是燃料，能让这个幻境变得更强……那如果，我不愤怒呢？
如果我……开心呢？
这个念头就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夏琳混乱的思绪中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对啊！
为什么我一定要顺着它的逻辑走？
它说愤怒是燃料，我就偏不给它燃料！
可……怎么开心？
在这种被钉在实验台上当蝴蝶标本的情况下，要怎么开心起来？
夏琳拼命地在记忆里搜索着。
她想起了辉光小队第一次完美配合，完成A级任务后，在庆祝会上，平时滴酒不沾的林清雪喝了一小杯果酒就红了脸，被白晓晓那个小馋猫追着捏脸蛋。
她想起了夜莺难得开了个冷笑话，结果全场只有她自己觉得好笑，最后在大家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的注视下，默默地把头埋进了饭碗里。
她想起了大家一起窝在宿舍的沙发上，抢着最后一块薯片，吵吵闹闹，最后被林清雪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扫卫生的场景。
那些温暖的、闪闪发光的日常，像一幅幅画卷，在她的脑海中缓缓展开。
夏琳的心跳猛地加速，不是因为恐惧或羞愤，而是因为找到了破局的希望！
她继续想。
她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苏若初那个家伙。
在管理局的走廊里，那个女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制服，低着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结果转头就在模拟训练场里，把不可一世的自己揍得满地找牙。
当时气得要死，现在想起来……好像还有点想笑。
她想到了在废弃工厂里，自己被一群怪物包围，差点就要完蛋的时候，那个女人从天而降，黑色的风衣扬起，赤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比火焰还要明亮。
“喂，笨蛋，发什么呆呢？”
那家伙总是这样，嘴上说着最气人的话，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挡在自己身前。
不对不对！
我怎么会想到那个混蛋女人！还觉得有点开心？
那些记忆涌上来的瞬间，夏琳突然想笑，脸颊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真的苏若初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嘴毒心软、明明关心你还要摆出一副“是你太弱了”的臭脸的别扭家伙。
她发现，当自己回想起苏若初那张总是挂着戏谑笑容的脸，回想起她那种“你就是个麻烦精，但我罩着你”的眼神时，心中那股被压抑的怒火，竟然真的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地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不甘、依赖，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安心感。
眼前这个东西呢？
温柔？体贴？百依百顺？
“哈……”夏琳的喉咙里挤出一声极其轻蔑的低笑。
太廉价了。
这种地摊言情小说一样的剧本，配上苏若初那张脸，简直是对本尊最大的侮辱。
心中的恐惧和恶心，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荒谬”的情绪冲淡了。就像看着一个小丑在拙劣地模仿影后，除了可笑，还是可笑。
“嗯？”
正在她身上检查的冒牌货，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你在笑什么？”冒牌货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那层温柔的伪装像蜡一样融化，露出底下扭曲的焦躁，“不准笑！你应该感到屈辱！你应该愤怒！”
它压在夏琳肩膀上的力道猛地加重，指甲几乎嵌入夏琳的皮肉。
但这一次，夏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急了？”夏琳看着它气急败坏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浓，那是猎人看着落网猎物的眼神，“看来你也知道自己演砸了啊。”
“闭嘴！”
“真正的苏若初，可不会像你这样无能狂怒。”夏琳一字一顿，像刀子一样扎进幻境的逻辑漏洞，“你越是想激怒我，就越证明你是个……可悲的赝品。”
冰冷的触感依然存在，但那股直冲天灵盖的屈辱感，却被心中那些鲜活的记忆牢牢地挡在了外面。
她甚至能在心里，对着这个冒牌货竖起一根中指。
想惹毛老娘？门都没有！
“怎么可能……数据库里没有这种反应模式……”冒牌货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那张完美复刻苏若初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慌乱”的表情。
它像是遇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bug，整个系统都开始紊乱。
“喂，冒牌货。”夏琳突然睁开了眼睛，赤金色的瞳孔里，不再是之前的愤怒和绝望，而是充满了挑衅和嘲弄的光。
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得有些刺眼的笑容。
“你不是说，老娘的愤怒是你的燃料吗？现在燃料没了，你是不是要断电了？”
“不可能！你的精神壁垒强度超乎寻常，这种程度的羞辱必然会引发剧烈的负面情绪！这是定律！”冒牌货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第一次失去了那种高高在上的从容。
“定律？”夏琳笑得更开心了，“看来你的数据库该更新了。老娘的精神，可不是你这种只会读数据的垃圾能懂的！”
“来啊，继续啊！怎么停了？是没力气了吗？”夏琳甚至主动挺了挺胸，用一种极其欠揍的语气说道，“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继续给老娘‘检查’啊！”
“你……”
冒牌货看着夏琳脸上那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表情，彻底卡壳了。
它无法处理眼前这种状况。
目标在遭受持续性的精神与肉体双重压迫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产生了强烈的正面情绪，并且这种情绪正在削弱幻境的稳定。
这完全超出了它的理解范畴。
就在这时，夏琳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重新回到了四肢百骸。那是属于“离火”的骄傲，是她灵魂深处的温度。
“玩够了吗？那就……给老娘滚开！！”
夏琳赤金色的瞳孔骤然亮起，仿佛有两团烈火在其中燃烧！她猛地屈膝，用尽全身力气狠狠顶向冒牌货的小腹。这一击像是灵魂的重锤，狠狠砸在了这虚假世界的裂痕上。
“咔嚓！”
就在冒牌货痛苦弯腰的瞬间，一声极其响亮、充满穿透力的狗叫声，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蛮横地撕开了房间的墙壁。
“汪！！”
内外夹击！
它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插入了世界的裂缝，然后猛地一拧！
“咔嚓——”
整个世界，无论是那张柔软的大床，还是窗外虚假的阳光，亦或是那个表情已经彻底凝固的冒牌货，都像被砸碎的镜子一样，瞬间布满了裂纹。
下一秒，轰然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