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声在狭窄的酒店客房内反复回荡,震得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都在颤抖。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
青禾吓得缩了缩脖子,指尖那团原本稳定的治愈辉光差点溃散。雨涧则面无表情地向后退入阴影,仿佛只要她不出声,这尴尬的修罗场就雨她无瓜。
而被捆在地上的四三三,则努力地扭动身体,似乎是想抬起头来看热闹,可惜被捆得太结实,只能在地上疯狂蠕动。
唯独床上那个人没动。
苏若初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苍白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小声点……咳咳……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她有气无力地抱怨道,那副样子,好像夏琳吼她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我震聋你的耳朵?”夏琳气得都快笑了,“苏若初,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把我当猴耍,耍得我团团转,现在还嫌我声音大?”
她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瞪着床上的苏若初,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霖?江城本地魔法少女?你编瞎话的时候脸不红吗?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到处找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假扮成别人?好玩吗?!”
夏琳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去,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星子。
她真的快气炸了。
从在列车上失散开始,她就一直提心吊胆。先是担心苏若初的安危,后来又以为她被冥河的人抓了,急得火烧眉毛。
结果呢?
结果人家摇身一变,成了个银发赤瞳的“热心市民”,在旁边看戏看得不亦乐乎。
自己还傻乎乎地把她当成救命恩人,为了救她,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
这算什么事啊!
面对夏琳的怒火,苏若初难得地没有还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那双赤红色的眸子里,情绪有些复杂。
半晌,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抱歉。”
她轻声说道。
夏琳愣住了。
她预想过苏若初会继续嘴硬,会跟她互怼,会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是你自己太笨”,但她唯独没想过,苏若初会这么干脆地道歉。
这……这让她准备好的一肚子火,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一半。
“你……你一句抱歉就完了?”夏琳梗着脖子,强行维持着自己的气势,“我告诉你,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嗯,我知道。”苏若初点点头,随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旁边的青禾见状,赶紧上前,手里浮现出柔和的翠绿色光芒,轻轻按在苏若初的胸口。
“你的伤势很重,先别说话了。”青禾柔声劝道,眼神里满是担忧。
苏若初的呼吸在治愈魔法的作用下,稍微平稳了一些。
她看了一眼青禾,又看了一眼旁边事不关己的雨涧,最后目光再次回到夏琳身上。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苏若初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凭什么回答你?”夏琳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就凭我们是队友。”苏若初一字一句地说道。
“队友?”夏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有你这么坑队友的吗?”
“夏琳,”苏若初忽然叫了她的名字,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们来江城的任务,是什么?”
夏琳被她问得一愣。
任务?
来江城的任务……
是什么来着?
她的大脑飞速回忆。
当时在咖啡厅,这家伙突然过来,说是江城这边出了点乱子,让她们辉光小队过来支援,协助江城分局处理麻烦。
“是……是来帮助江城解决麻烦的。”夏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她忽然发现,自从来到江城,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掌控。列车遇袭,苏若初失踪,自己被怪物围攻,然后遇到“霖”,卷入冥河和收藏家的破事,再到刚才的大厦爆炸,魔女现身……
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最初的任务目标是什么。
“对,解决麻烦。”苏若初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
她喘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江城现在最大的麻烦,是什么?”
“那还用问?”夏琳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冥河蜕形了!那帮疯子,又是勾搭什么收藏家又是怪物的,还在市中心搞爆炸,不就是他们搞的鬼吗?”
在她看来,这就是一道送分题。
冥河蜕形,江城最大的地下组织,行事诡异,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们这次来,不就是来清剿这些黑恶势力的吗?
然而,苏若初听完她的回答,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们。”
“不是?”夏琳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不是?那帮家伙都跟我们动手了!”
“那是收藏家和博士的个人行为。”苏若初解释道,“但冥河蜕形这个组织本身,你仔细想想,自从我们来到江城,你见过他们欺压过任何一个普通市民吗?你见过他们在大街上主动制造过混乱吗?”
夏琳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例子都举不出来。
确实……没有。
她们遇到的冥河相关人员,目标都非常明确,就是冲着她或者苏若初来的。至于普通的民众,他们好像并没有去骚扰。
就连之前那个叫“魔方”的女人,也只是想抓住自己,并没有对周围造成什么大规模的破坏。
“那……那麻烦是什么?”夏琳的语气弱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一点点颠覆。
苏若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青禾。
青禾会意,轻声开口道:“比如西郊的‘朝生暮落花’。”
“花?”夏琳更懵了。
不就是一种长得有点奇怪的蓝花吗?虽然那玩意儿周围的怪物是挺厉害的,但怎么也比不上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有威胁吧?
“那不是普通的花。”提到蓝花,青禾的脸色有些苍白,“它会侵蚀生命,扭曲灵魂。所有靠近它的人,无论是人类还是魔物,最终都会变成没有思想、只知道攻击的‘寒僵傀儡’。我在鼠洞里,见过太多太多那样的……牺牲品了。”
苏若初接过了话头,看着夏琳,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种花,正在以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速度在扩张。它才是正在从根源上吞噬这座城市的‘癌症’。冥河蜕形充其量只是个长在皮肤上的疥疮,虽然看着碍眼,但并不致命。”
夏琳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一头扎进了复杂的棋局里,却连棋盘上哪个是王哪个是兵都没分清。
“可……可是……”夏令不甘心地辩解道,“要不是你突然玩消失,我怎么会把目标搞错?我以为你被冥河的人抓了,当然一门心思想要找他们算账!”
她把锅甩回给了苏若初。
说到底,还不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破事!
“我承认,这是我的问题。”苏若初竟然又一次爽快地承认了错误,这让夏琳又是一噎。
“但当时的情况,我不得不这么做。”苏若初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我的目标太明显了。如果我以原本的身份在江城活动,你信不信,不出半天,管理局的、魔女的、还有各种乱七八糟想从我身上捞好处的,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过来。”
她看了一眼夏琳,自嘲地笑了笑。
“就像今天这样。我只是露了个面,墨以笙和星尘小队就都找上门来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怎么去调查‘朝生暮落花’的真相?”
“所以,我需要一个不存在的身份,一个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身份。”
“‘霖’,就是因此而诞生的。”
苏若初的解释合情合理,条理清晰。
夏琳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她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原来,从头到尾,这个女人都计划好了一切。
她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个虽然冲动、虽然会惹麻烦、但终究还在她掌控之中的棋子。
这种感觉,让夏琳非常、非常不爽。
她还想说点什么,但目光触及到苏若初胸口那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时,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算了。
账可以慢慢算。
夏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转向了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
“行,你的事待会再说。”她指了指雨涧和青禾,“现在,谁能跟我解释一下,你们俩,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