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走后不多时，裴以舟便来到了医院，他轻车熟路地拐过两个拐角，乘坐电梯来到了三楼。
走到林嫣的病房门前，他先是把手中拎着的水果放到了一旁的座位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确定一切妥当以后，他才抬起右手叩响了房门。
然而过了一会，病房内依旧没有动静传出。裴以舟便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内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椅子静静地站在窗边，似是有人曾经坐在那里眺望远方，一旁的病床上被掀起的被子昭示着它的主人此刻已经离开了房间。
裴以舟拿着手中的果篮愣了愣，随后带上房门离开了病房。
走廊内，裴以舟叫住了一位路过的护士，问道：“你好，请问这间房间的病人去哪里了？”
“好的，我帮你查一下，请稍等。”
半晌，护士从护士台折返了回来。她面带歉意，开口道：“不好意思这位家属，我这边查询到302号的病人在昨天晚上已经确认死亡了。逝者已去，还请节哀。”
闻言裴以舟顿时怔住，机械般地回答：“好，我知道了。”
护士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裴以舟愣在原地许久，自责弥漫上他的心头。
尽管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依旧抱着侥幸心理向林颜发去了两条消息，但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阳光撒过住院部走廊尽头的窗棂，将长长的走廊分割成了代表光与暗的两片区域，光与影也一并将他笼罩。
事已至此，他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情绪，盘算着去林颜的家里拜访一下他的父母并询问如何安排他的后事。
他走出医院，不久便在路上陆陆续续地遇到了一些卖早点的小摊贩。
裴以舟来到一个摊子前，打算先买点东西垫垫肚子。摆摊的是一位上了些岁数的阿姨，正在忙碌着制作早点。
阿姨眼见自己的摊子来了生意，便笑着对裴以舟说：“想吃点什么？”
“一个鸡蛋灌饼，一杯豆浆，谢谢。”
闻言，那位阿姨便开始准备鸡蛋灌饼的食材，边准备着边开口跟裴以舟聊天：“小伙子，周末出来玩吗？自己一个人还是跟朋友一起啊？”
裴以舟没有料到眼前这位阿姨如此热情。一说到朋友，他不由得想起了因自己而出事的好友，刚压下去的情绪瞬间又在他心里翻涌了起来。
而摆摊的阿姨看到的则是眼前的年轻人在听到自己的话后神情变得肃穆，低头沉默了起来。
见状，她也不再过多询问，而是把早点装了起来，递给裴以舟：“八块钱，小伙子。”
他离开了灌饼摊，看着手中的灌饼，想起了平时喜欢跟他抢东西吃的林颜。失落再次涌上心头，他最终决定去一趟林颜的家里，向他的家人道个歉。
裴以舟来到了林颜家所在的小区，寻找单元楼时正好撞见了坐在棋桌前有些意犹未尽的常大爷。
“大爷，下棋呢。”他上前跟常大爷打了声招呼。
“你是那个谁来着？小裴是伐？又来找小颜玩啊。我可跟你讲，林家那小子前些天可出了事儿咯，现在应该还躺在医院里呢。”常大爷说罢摇了摇头，作惋惜状。
“大爷，我这次来就是来跟大听这事儿的。”说着，他拉出椅子坐在了大爷对面，开始摆放棋子。
“这我可不清楚。我刚瞅见小颜他妈妈带着一个闺女回来了，说是在海外留学的女儿。我问她她家小颜怎么样了，她也不回答。”
“谢谢大爷，我了解了。”裴以舟如是说，心里却在盘算着别的问题。
常大爷口中的那位“闺女”是谁？自己以前可从来没有从自己发小口中听说过他有姐姐或者妹妹。
他的心中冒出了越来越多的疑问。
“既然思考不出点什么，干脆直接找上门问一问吧。”心念至此，裴以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引起了正在摆棋子的常大爷的注意。
“小伙子，怎么着，你也要丢下老头子我跑了？我可跟你说，今天你不陪我下这棋，我就……”
“抱歉了大爷，我还有点急事，改天再陪您下棋。”裴以舟打断道。
他来到发小的家门口，正准备动手敲门，就发现门被“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准备出门采购日用品的林嫣。
“你好，我是林颜的朋友，这次是来……”
闻言，少女浑身一震，好看的眸子中布满了慌张的神色，将门往回一拉就想关上。
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裴以舟，以什么姿态、什么身份接触他。但眼下这种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再多细想了。
这几天自己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先是漂流事故，再睁眼就已经在医院了，自己还成为了女生，曾经的身份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然而事情并未如她所愿。站在门外的裴以舟伸手把门挡住，眼神中流露出诚恳的神情。
“我是林颜的朋友。不瞒你说，他受这么重的伤也有我的一份责任。这次我带了点东西来，想要跟你父母亲自道个歉。”
“你，好吧，你进来吧”她表现得十分局促，把门松开，不停地摆弄着手指。
“妈，裴……有个人说是我哥的朋友，说是来道歉的。”她转身背对着裴以舟，向屋内喊去。
“哦，是小裴啊，快进来坐吧。”说罢，林母转头就去倒水。
“不用了阿姨，我这次来是来道歉的。实不相瞒，林颜的事情我很遗憾，一切原因都出在我身上，十分抱歉。”说罢，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闻言，林母正在倒水的动作一滞。
林嫣：？
林颜给妈妈使了个眼色，大概的意思是：他怎么知道的？
林母：你问我？
在与母亲用眼神秘密交流了一下后，林嫣讪讪地确认道：“你是什么意思？”
裴以舟不置可否，“真的很抱歉，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阿姨，我今天过来还打算跟您商量赔偿的事情。”尽管责任方并不是他，裴以舟依旧表达了歉意，声音中流露出诚恳的语气。
一旁的林嫣听到这话下意识地询问出声：“这都是你干的？”说完，她眼中露出了浓浓的诧异之色。
“可以这么说，林颜出事有我的一份责任。如果不是我出的馊主意，他也不会有此横祸。”
听到这，知道裴以舟是在说林颜出事的事而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其余时候，林嫣眼中的惊讶散去，随后故作释然，轻声安慰道：“不怪你，是我哥哥自己没有注意安全。你别太自责了。”
听到林嫣的劝慰，裴以舟内心中的自责更甚，低头不语。
“是呀，虽然林颜出事我们心中很悲痛，但与你无关就是与你无关，赔偿什么的也算了吧。”自家的孩子就生龙活虎地坐在自己身边，林母也只能假装一脸愁容地应和。
裴以舟沉默不语。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来电的是裴以舟的爷爷裴致远，询问他夜不归宿跑到哪里去了。
“阿姨，很抱歉，我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诶，好，慢走啊小裴，我送送你。”
送走裴以舟后，林嫣坐在原地羞红了脸，尴尬得脚趾抓地，脸上仿佛有蒸汽在不断蒸腾。
自己变成了女生，还要在发小面前装作是自己的妹妹，搞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