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某职高教学楼四层，在满是烟味和刺鼻气味的女厕所中，一个相对同龄来讲体型比较纤细瘦小，五官清秀的男生正靠在最内侧隔间的门板上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忽然间，若有若无的抽泣戛然而止，男生痛苦的蹲下身子，两手使劲抱住自己的脑袋。
他浑身颤抖，断断续续的说着些前后不相关的话语:“妈妈走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不要，别打我!我做错了什么?”
“欺软怕硬的杂碎，觉得我好欺负是吗?继续来啊?跑什么?看看谁的命硬!”
“他死了?喝酒喝死的?哈，活该!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他就是个人渣败类!从人贩子那买的我妈，我妈跑了就把气撒我身上，怕我跑还改了我的中考志愿让我去上技校!他毁了我的一生还要我去同情他，开什么玩笑?!”
“荒废两年最后只能考上个民办吗，读不起啊，还是去大专等专升本吧。”
“又是个骗人来面试刷kpi的狗币，怪不得外地的对我们省没一点好印象，自己人都骗，这工资还不如我每天花两小时接大学生的剪辑作业赚的多。”
“不哭哈，我们是警察叔叔，我们送你回家去好不好?啊，你寄几会回家?哈哈哈哈……”
“额，不好意思老李你过来一下，老乡讲的方言我听不懂啊。”
“不考试转正，那得一等功吧，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有这机会，张哥，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读点书吧。”
“这次要我去中学宣传反校园霸凌?认真的?我可是能动手绝不动口主义者。”
“我们救了有几十号人了吧?张哥你已经没劲了，还是先去休息吧?可别到时候躺在盒子里拿一等功。”
最后，他捂住脑袋的手放了下来，转而使劲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火，好疼，咳咳……救命……”
男生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久，他才站了起来，放下手并睁开眼睛，迷茫看着眼前的门板愣神。
他像是做了一场极有沉浸感的梦，在梦中完整体验了另一个人的一生，只是与正常的梦不一样的是，他并没有随着时间而逐渐忘记梦的内容，反而像是逐渐融合为自己的记忆一样，同时还影响着自己的自我认知。
正当他不明所以，思考起自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是那段记忆的主人时，又是两段记忆像做梦一样出现在脑海里。
第一段记忆里，那是一片不属于现世的空间，不在时间和空间所能定义的范围之内，那里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无”。
这里是东方掌管生死轮回的阴曹地府，亦是西方裁决亡魂去往天堂地狱的审判所。
在那里，没有肉体只有思想的他接受了轮回的判决，并提出了转世后想当个没有多少智慧的动物或者植物的请求。
同样没有肉体只有思想的判官们答应了，还许诺将在下一世给予他足以对得起此世功德的奖励。
第二段记忆，是一段本该发生的未来，名为舒寒的男生在这次被堵进女厕所的事件中，被另一批女生混混团体拍照和录视频发到网上，通过p图和ai把他塑造为一个擅闯女厕所且有着进食女性排泄物的异食癖变态进行网暴。
一开始还没什么热度，对他生活的变化也就是在学校里被欺负的更惨了而已。
可在短短两个月后，随着一所知名高校的学术丑闻和诬陷事件开始登上热搜并久居不下，引起越来越多的讨论和国民的不满时，那个混混女生所上传网络的照片和文章忽然有了莫名的热度。
越来越多的热心看客，越来越多的转发和关于他是变态，不尊重女性的“证据”被创造了出来。
这件事越闹越大，从一开始只存在于某书中，到逐渐登榜各个媒体的热搜，最终甚至把那个高校的丑闻彻底遮盖下去。
学校迫于压力选择将他开除以撇清关系，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父母仍不知身在何方。
面对着各种社交软件中满是污言秽语的私信和不断接到的骚扰电话，一切苍白的辩解被淹没在浪潮中，唯一信任着他的外婆又在不久前离世。
本就缺少家庭陪伴，又因为混血导致的相貌差异从小被排挤和欺凌到大，有严重心理问题，靠着抗抑郁药物艰难维持的舒寒终究不堪重负。
那是一个天气阴冷的早晨，空中下着绵绵细雨，疲惫的男孩撑着伞，来到了童年的秘密基地，一个城中村的废弃房屋前。
他把伞收了起来，放在门口已经生锈的鞋架上，接着进到屋里，从初中开始就没换过的书包里取出一捆粗大的麻绳。
他选择了解脱，只留下一张为自己证明身份和辩解清白的遗书。
几个月后，他的尸体被一个贪玩的小学生发现，警方介入调查，查明了舒寒死亡的前因后果并在一家三甲医院找到了他的就医记录和心理疾病诊断报告。
这段诊断书连带着警方对本次事件的正式调查结果，对舒寒患有异食癖，闯女厕所和寝室进行偷窥等一系列行为的辟谣一同出现在网络上，但并没有引起多少话题。
这是因为关于舒寒的热度早在他被爆失踪后没过多久就已经被另一所高中爆出的事件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起关于几个高中生长期校园霸凌一个同龄女生甚至将其奸杀活埋，最终却因未成年保护法仅仅被判了几年牢狱，而引起的国民不满。
他们在乎的从不是真相，而是网络赋予自己的渺小权力。
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去关注已经失去热度事件的后续调查。
而这些人在网络上的声音微乎其微，在自以为是的正义面前不堪一击。
同样面对着网络的舆论和谩骂，那几个杀人犯却始终嘻嘻哈哈的，没有一丝惭愧和畏惧。
刺向道德和良知的刀刃，怎么可能删到根本没有它们的人?
原来是这样，在这一世的人生即将坠入深渊的转折点想起前世的记忆，这就是判官们所说的，对我前世总体功德所给予的奖励，哈，所以说不是已经答应让我投胎成没有智慧的动物或者植物了吗?
他不是穿越和重生，而是在转世生活了十多年后恢复了“余殊”记忆的舒寒，这不是夺舍，而是完完全全的他自己，他的灵魂他的身体。
看完了两段记忆的舒寒结合之前的“梦”逐渐整理好了自己的现状，他的神态发生了转变，眼神依旧感伤但不再怯懦，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很大所的改变，从不起眼变得生人勿近。
同时他也明白了判官赋予自己第二段记忆的目的，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想到自己如果没有恢复记忆的最终选择和结局，舒寒不禁感慨了起来:“原来同一个灵魂在相似而不同的环境和经历作用下，也会发展成不同的性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