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如同精准的星轨计时器，让许尘准时睁开了眼。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淡青色的天光透过老旧居民楼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窄窄的光带，空气中还飘着隔壁早餐店传来的、混着豆浆香气的薄雾——这是2089年的江城，一个在“灵气复苏”浪潮中既不靠前也不落后的普通城市。
许尘坐起身，纯棉睡衣的袖口蹭过床头那盆长势诡异的多肉。这盆肉是三个月前小区花店老板送的，当时老板还笑着说“这品种娇贵，得用稀释的灵泉水浇”，结果许尘忘了这茬，偶尔想起来就接水龙头的自来水浇一浇。可现在这盆多肉不仅没枯萎，反而叶片肥厚得能反光，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金纹，根系甚至悄悄从花盆底部的孔里钻出来，在墙面上绕了个小巧的圈——就像在偷偷跟他打招呼。
“又长疯了。”许尘指尖轻轻碰了碰多肉的叶片，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易碎品。其实他知道，以自己的体质，哪怕是随手捏碎一块钢筋混凝土都跟捏饼干似的，但这片星空太“脆弱”了——十年前灵气复苏初期，有个渡劫期的老修士在太平洋上空引雷，结果雷劫余波直接劈碎了三座小岛，还引发了半个月的海啸。从那以后，全球修士协会就立下规矩：凡是在地球及近地轨道活动，实力必须压制在“筑基期”这个临界值以下，违者直接被协会的“星尘屏障”弹去外太空。
许尘不一样，他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感受过“灵力不足”是什么滋味。满月酒那天，邻桌一个练了二十年的武夫喝醉了，非要抱他，结果刚碰到他的襁褓，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出去，撞在墙上还没来得及喊疼，就发现自己多年的旧伤居然好了。后来父母带他去测灵根，测灵石直接爆成了粉末，测灵师盯着他看了半天，只说“这孩子……是天选，也是枷锁”。
他穿好衣服走到客厅时，厨房里已经传来了动静。妈妈李慧正围着围裙煎鸡蛋，滋滋的油声里混着她跟爸爸许建国的聊天声：“你昨天不是说单位那个老张，他儿子突破炼气三层了吗？要不要让小尘也去报个修士班？”
“报什么报，”许建国正翻着早报，头也不抬，“咱们儿子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上次学校组织灵力测试，他那数值刚好卡在筑基期上限，测试老师都以为仪器坏了。再说了，咱们就是普通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比啥都强。”
许尘靠在门框上，没说话。他知道父母的心思，他们一直想把“无敌”这件事藏起来，就像藏起家里那只偶尔会吐出灵晶的老母鸡——那只鸡是去年他在路边捡的，当时快冻死了，他揣在怀里暖了一会儿，结果现在每天下的蛋都能卖上百块，成了家里除了父母工资外的另一笔收入。
“小尘醒啦？快来吃早饭，今天煎了你爱吃的溏心蛋。”李慧把盘子端上桌，眼里满是笑意。许尘刚坐下，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还伴随着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小尘～开门呀！我给你带了红豆糕！”
不用想，肯定是林晚。
林晚是许尘超五服的姐姐，按辈分算，得叫许尘的爷爷一声“叔公”，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林晚就没正经叫过他“弟弟”，一直“小尘小尘”地喊。她比许尘大两岁，去年考上了江城修士大学的符箓专业，长相是那种很讨喜的圆脸，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两个梨涡，可一碰到跟许尘有关的事，就会变得格外“黏人”。
许尘去开门的时候，林晚正踮着脚往屋里瞅，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看到许尘，她眼睛瞬间亮了，直接把盒子塞到他手里，身体还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我特意让我妈做的，放了灵蜜，吃了能补灵力的。”
她身上的香味混着符箓纸特有的草木气息，飘到许尘鼻子里。许尘往后退了半步，把盒子接过来：“谢谢姐。”
“谢什么呀，”林晚跟着他进屋，看到桌上的早餐，故意噘了噘嘴，“阿姨，你偏心，只给小尘煎溏心蛋，不给我留一个。”
李慧笑着摆手：“锅里还有呢，我这就给你盛。你这孩子，天天往我们家跑，跟在自己家似的。”
林晚坐在许尘旁边的椅子上，眼睛却一直黏在他身上。看到许尘咬了一口红豆糕，她赶紧问：“好吃吗？甜不甜？我妈说灵蜜放多了容易腻，我还跟她吵了一架呢。”
“还行。”许尘的回答很简洁，他不太习惯这种过分热情的关注。但林晚好像没听出来他的冷淡，反而凑得更近了，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尘，今天周末，咱们去逛修士集市好不好？我听说最近有个摊位在卖‘会说话的灵宠蛋’，特别可爱！”
她的指尖很软，碰到许尘胳膊的时候，许尘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微弱灵力——大概是炼气四层的样子，在同龄人里算不错的，但在他眼里，跟没灵力没什么区别。
“不去了，我今天要去图书馆。”许尘把最后一口鸡蛋咽下去，拿起书包。
林晚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又去图书馆？你上周不是刚去过吗？那些古籍有什么好看的呀，比我还好看吗？”
这话一出，许建国和李慧都忍不住笑了。许建国放下报纸，打趣道：“晚晚啊，你这孩子，怎么跟书吃醋呢？”
林晚脸一红，却还是梗着脖子说：“本来就是嘛！小尘天天跟书待在一起，都不陪我玩了。”她看向许尘，眼神里带着点委屈，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占有欲，“小尘，就去一个小时，好不好？我保证不耽误你去图书馆。”
许尘沉默了几秒。他知道林晚的心思，从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有一次学校组织春游，他们班有个女生跟许尘表白，林晚看到了，直接冲上去把那个女生拉到一边，说“小尘是我弟弟，你别想打他主意”，后来还跟那个女生冷战了半个月。从那以后，许尘身边就很少有女生敢主动靠近——除了那些不知道林晚存在的人。
“好吧。”许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不是怕林晚生气，而是觉得，偶尔陪她逛逛也没什么。毕竟，在这个人人都想着修炼变强的世界里，林晚的黏人，反而像是一种简单的温暖，让他觉得自己还“像个普通人”。
林晚听到他同意，瞬间满血复活，抓起他的手腕就往门外跑：“太好了！咱们快走，去晚了灵宠蛋就被别人买走了！”
许尘被她拉着，脚步很稳。他能感觉到林晚手腕上的温度，还有她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指尖。路过小区楼下的花坛时，一只流浪猫突然窜了出来，差点撞到林晚身上。林晚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许尘怀里躲。
许尘抬手，轻轻挡在她身前。那只猫刚靠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一样，在空中停顿了一秒，然后乖乖地绕开了，还回头冲许尘叫了一声，像是在道歉。
“哇，小尘你好厉害！”林晚从他怀里探出头，眼里满是崇拜，“刚才是不是用了‘御兽术’？我在学校学了半个月都没学会呢！”
许尘没解释。他根本没用力，只是无意识地散发出了一点气息，那只猫就不敢靠近了。这种事对他来说很平常，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但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厉害的法术”。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正好碰到许尘的同班同学苏清月。苏清月背着一个画夹，看样子是要去写生。她看到许尘和林晚手拉手，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打招呼：“许尘，林晚姐，早上好。”
苏清月是班里的文艺委员，长得很清秀，皮肤白皙，眼睛像秋水一样，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温柔。她也是个修士，主修的是“画道”，据说能把画里的东西变成真的，不过许尘没见过她展示。
“清月早啊！”林晚看到苏清月，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下意识地把许尘的胳膊抱得更紧了，像是在宣示主权，“你这是要去写生吗？”
“嗯，”苏清月点点头，目光落在许尘身上，“许尘，你上周借我的那本《古修士笔记》，我看完了，什么时候还给你？”
“下周吧。”许尘回答。
“好，”苏清月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林晚正瞪着自己的背影，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林晚看着苏清月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小声对许尘说：“小尘，你以后少跟苏清月来往好不好？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许尘挑眉：“怎么怪了？”
“就是……就是像要把你抢走一样！”林晚皱着眉头，语气很认真，“你是我的弟弟，只能跟我最亲。”
许尘没说话。他知道林晚的占有欲很强，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自己有这种超出姐弟情谊的感情。他记得小时候，林晚还会把好吃的分给自己，会在他被别的小朋友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保护他，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保护变成了“独占”。
两人坐公交去修士集市。集市在江城市中心的一个废弃工厂里，灵气复苏后被改造成了专门卖修士用品的地方。刚走进集市，许尘就闻到了一股混杂着灵草、矿石和符箓纸的味道。集市里很热闹，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有的在卖灵宠，有的在卖法器，还有的在现场炼制丹药。
林晚拉着许尘直奔卖灵宠蛋的摊位。摊位前围了不少人，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正在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会说话的灵宠蛋，孵出来能陪你聊天，还能帮你看家门！”
林晚挤到前面，指着一个蓝色的蛋问：“老板，这个蛋多少钱？”
“小姑娘好眼光！”老板笑着说，“这个是‘青鸟蛋’，孵出来的青鸟会唱修士歌谣，只要五百灵晶！”
五百灵晶相当于五千块钱，对普通家庭来说不算少。林晚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许尘，眼里带着点期待：“小尘，你觉得这个蛋好看吗？”
许尘看了一眼那个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能感觉到，这个蛋里的灵力很微弱，而且带着一股淡淡的“人工合成”的气息——说白了，就是个普通的鸟蛋，被人用灵力改造过，根本孵不出什么青鸟。
“不好看。”许尘诚实地说。
老板听到这话，脸色有点不好：“小伙子，你懂不懂啊？这可是正宗的青鸟蛋，我从昆仑山那边收来的！”
“昆仑山的青鸟，蛋壳上会有天然的云纹，而且灵力波动是平稳的，”许尘指了指那个蛋，“你这个蛋，蛋壳上的纹路是用刻刀刻的，灵力也是后来注入的，最多只能孵出一只普通的鸽子。”
他的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有人立刻拿起自己手里的蛋仔细看，发现果然像许尘说的那样，蛋壳上的纹路有刻痕。
“好啊！你居然骗我们！”一个大妈生气地把蛋扔在摊位上，“退钱！”
其他顾客也跟着起哄，老板脸色煞白，赶紧收拾东西想跑，结果刚转身就被一个穿制服的人拦住了——是修士协会的执法人员。
“同志，有人举报你售卖假冒灵宠蛋，请跟我们走一趟。”执法人员拿出手铐，把老板带走了。
周围的人纷纷称赞许尘：“小伙子厉害啊，一眼就看出是假的！”“多亏了你，不然我们都被骗了！”
林晚看着许尘，眼里的崇拜更浓了：“小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你是不是偷偷学了‘鉴宝术’？”
“看书看的。”许尘轻描淡写地说。他确实在图书馆看过一本《灵宠蛋鉴别指南》，里面详细写了各种灵宠蛋的特征，不过以他的感知力，就算不看书，也能一眼看穿那个蛋的真假。
两人继续在集市里逛。林晚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非要买两串，还把一串塞到许尘手里：“这个是灵山楂做的，吃了能提神，你学习的时候吃正好。”
许尘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灵力。他正吃着，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尖叫：“我的灵晶！有人偷了我的灵晶！”
一个穿粉色裙子的女生正急得团团转，她的背包被拉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灵晶不见了。周围的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是不是刚才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我看到他刚才在你身边晃悠。”
“赶紧报警啊！修士协会的人应该还没走。”
女生急得快哭了：“那是我攒了三个月的灵晶，准备买法器的，这可怎么办啊……”
林晚拉了拉许尘的胳膊：“小尘，咱们快走吧，别惹麻烦。”
许尘没动。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身上，那个男人正假装看摊位，手却在偷偷往怀里塞东西——正是女生丢失的灵晶袋。
许尘抬脚，朝着那个男人走去。男人看到他过来，眼神慌了一下，转身想跑。可他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自己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动不了。
“把东西还回去。”许尘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男人脸色惨白，想要求饶，却发现自己连嘴都张不开。周围的人都看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女生也跑了过来，看到男人怀里的灵晶袋，立刻喊：“那是我的灵晶！”
这时候，修士协会的执法人员也赶来了，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把男人制服了，还把灵晶袋还给了女生。
“谢谢你啊，同学！”女生接过灵晶袋，对许尘感激地说，“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请你吃饭，谢谢你帮我找回灵晶。”
“不用了。”许尘摇了摇头，转身想走。
女生却拦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叫夏萌，是江城修士大学炼器专业的。你要是以后需要法器，可以找我，我给你打折！”
许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名片。林晚站在旁边，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她一把拉过许尘，对夏萌说：“不好意思啊，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拉着许尘快步离开，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她才停下脚步，委屈地看着许尘：“小尘，你为什么要帮那个女生啊？你明明知道她想跟你做朋友！”
“她的东西被偷了，帮她是应该的。”许尘说。
“可你也不能随便跟别的女生要名片啊！”林晚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好看？比我温柔？”
许尘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有点无奈。他知道林晚是在吃醋，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理解，朋友之间的帮助是很正常的事。
“我没有那么想。”许尘说。
“那你以后不许再跟别的女生说话！”林晚抓住他的手，语气很认真，“除了我和阿姨，你不能跟别的女生来往，好不好？”
许尘沉默了。他不想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但看着林晚委屈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李慧打来的。
“小尘，你们在哪呢？赶紧回家，你张阿姨来了，还带了她女儿，说是想跟你认识一下。”
许尘挂了电话，看向林晚：“妈让我们回家。”
林晚的眼睛瞬间亮了：“张阿姨？是不是那个开茶馆的张阿姨？她女儿是不是叫张雅？我听说她也在追你！”
许尘没说话，转身往公交站走。林晚跟在他后面，嘴里还在念叨：“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回去，不能让张雅靠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