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长风报出自己的名号,众马匪心头皆是一紧。
这江湖当中,哪有那么多豪侠,不过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
平日里拦路打劫,见着的大多是些赶路的商贩,行脚的旅人,真要遇上硬茬子,也多是乡野的武夫,吓唬两句就能得手。
他们的胆子,说大也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若对方只是酒囊饭袋,他们就会抽出刀子吓唬一下,可对方若是不从,他们也不介意捅上那么几刀,再把行囊搜刮干净。
但碰到真正的高手,他们早就练出了眼力劲,见风使舵。
苏长风的名号他们怎会不知。
五年前那场轰动京城的武试,就是江湖上津津乐道的传说。
木剑折铁刃,不杀一人,却引得无数江湖客尽折腰。
眼前之人,分明就是他们最不该招惹的存在。
为首的壮硕汉子额头沁出冷汗,咽了口唾沫,拱手一礼,高声道。
“咱几个只是黑风寨下的小喽啰,平日里拦路讨些盘缠,从不滥杀无辜,今个触了您霉头,还请您多多包涵。”
他们是贼,在刀剑舔血的日子里早就悟出了生存准则: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赶紧跑。
所谓的“只求财,不害命”,只是自我标榜的托词罢了,这话能让普通的商人失去反抗之心,如果碰到真正的侠士,这话也能救命。
“多多包涵?”苏长风呵呵一笑:“尔等当了马匪,却说自己不害人命,真当我闻不到你们刀上的血腥味不成?”
马匪们闻言,一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心念翻腾,脸却僵硬着,既不敢退,也不敢再上。
见状,苏长风唇角一勾,手中的木剑在指尖轻轻一转:
“你们谋财害命,作恶多端,自有天收,今个我就放过你们,不过……”
“不过什么?”众马匪一听,皆是一喜。
苏长风话锋一转,语气淡然,却透着几分寒意:“不过就让你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换做对你们的惩戒。切忌不要有所保留,不然我定把你们绑在这大漠中,让你们自生自灭。”
由于系统限制,苏长风很少直接杀人,但杀人不行,不代表间接杀人不行。
众马匪脸上的喜色一顿,这才发现自己才是别人桌上的那道菜。
虽是痛心,但却无力反抗。
几人牙关一咬,连忙解下腰间布袋,甚至有人把靴子里的碎银也抠了出来,双手奉上。
苏张风收起,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慢悠悠道:
“我从外地来,对漠北不熟,前头可有歇脚的地方。”
壮硕汉子连忙答道:“前行二十里,有一客栈,名为‘云游客栈’,虽然是个小地方,却也能避风沙,管些酒肉。”
苏长风轻轻一笑,长剑入鞘:“云游客栈?倒是个好名字,细细说来。”
壮汉见他语气缓和,心头一松,连忙回道:
“实不相瞒,那客栈是这地界有名的黑店,平时也干些谋财害命的买卖,但碰到硬茬,却也只敢做些酒肉生意。只是……”
他顿了顿,眼神掠过一丝迟疑:“只是那客栈最近来路不明的客人颇多,各方势力云集,大侠若要落脚,还需多加小心。”
苏长风眯起眼睛,看着越发暗淡的天。
“这大漠之中昼夜温差极大,便是客栈中藏满了妖魔鬼怪,也是比待在这荒漠里要强。”
他挥了挥手,瘦马缓缓迈步,黑棺辘辘而行。
身前的马匪皆勒住缰绳,避在一旁,不敢再挡。
待到苏长风走远,那年轻马匪才小声嘀咕:“大哥,这苏长风真要去了云游客栈,怕是要撞上那帮人。”
壮硕汉子眼神怨毒:“管他呢,死在那儿才是最好。”
风沙再起,苏长风的身影逐渐没入黄沙深处。
………………
官道曲折,黄沙漫天。
一路上,苏长风也没再喝酒,他怕喝酒误事,夜间的大漠饶是他这个三品高手也不敢逗留。
沿着官道行至二十里左右的时候,终于见到远处的沙丘下方,孤零零伫立着一栋建筑。
客栈不大,木梁斑驳,牌匾上“云游客栈”四字被风沙磨得不成样子,只有一个‘云’字依稀可见。
院墙东歪西斜,像是随时会坍塌。
瘦马走到门前,长嘶一声。
客栈门口,一个伙计见有来客,迎了出来。
他身形单薄,脸色黝黑,看了苏长风一眼,目光便落在车上的黑棺之上,神色僵硬。
“这位客官,您是要歇脚么?”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沙子噎住。
苏长风翻身下车,拂去身上的灰尘,斗笠压低,露出半边脸。
“来几碟小菜,再给我的马喂些草料。”
他说着,顺手取出一枚银子,正是从那帮马匪身上得来的。
伙计看见银子,眼珠子一转,连忙点头哈腰。
“客官,里面请。就是这黑棺……”
伙计看着苏长风身后的棺材,有些狐疑。
“跟马儿放一起就行,记得看好它。”苏长风淡淡道。
伙计虽好奇棺中之物,也敢不多问,连忙点头。
这漠北最近可不太平,诸多势力皆汇聚于此,在没摸清对方底细之前,他不敢有多余的想法。
……
苏长风看了眼腐朽的木门,推门而入,与外面的荒凉不同,里面却是一阵喧嚣。
酒味、汗味、尘土味混在一起。十几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
其间大多是粗布麻衣的凶狠壮汉,手持钢刀,刀上弥漫着腥味儿。也有些道士,僧侣之流,不过却满身煞气。
在这些糙汉子中,有一桌穿着深蓝色长衫的队伍十分惹眼,他们坐姿端正,缓慢吃着酒菜,不像江湖汉子那般散漫,倒像是读书人。
大堂内灯火摇曳,映得每张脸都忽明忽暗。
众人皆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苏长风,可他们的目光却未作停留,只扫一眼,便收回目光。
空气中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沉重。
苏长风站在原地,这酒馆内满满当当,让他一时无法入座。
就在这时,客栈二楼之上,一个身影迎了过来。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鬓角插着一根木簪,发间有几缕白发,却并不显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罗衫,衣襟半敞,走动间有说不尽的风韵。
莲步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般媚态,让大堂内的汉子们眼睛都直了,死死盯着妇人的臀,直咽口水,不过却无一人敢上前调戏。
那妇人盈盈走到近前,眼尾带笑,声音酥柔:“这位爷,好些面生啊。”
苏长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妇人眼见他不接话,反倒更笑意盈盈,轻轻俯身,衣襟微敞,吐息如兰:“爷这样的人物,不该窝在这热闹的地方。楼上雅间清净,若不嫌弃,我做个东,喝一杯如何?”
美妇人眼波流转,声音充满了娇媚。
大堂里众人盯着,见苏长风被美妇人邀请,非但没有嫉妒,反而眼里满是玩味之色。
这方圆五十里,谁不知道云游客栈老板娘的威名。那可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苏长风眼睛微眯,笑意不打眼底。他倒要看看这妇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