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淡蓝色的全息投影在桌面铺开，密密麻麻的能量波动曲线像被风吹皱的绸带，在苏悠指尖下微微震颤。
“第17次模拟完成，迷雾边缘能量场衰减率稳定在0.03%/小时，与三年前瞭望市异常波动数据匹配度91.2%。”他抬手敲下回车键，屏幕右下角弹出的论文发表提醒闪了闪——《基于跨维度能量衰减模型的迷雾陆区边界特性分析》，这是他两年内发表的第五篇核心期刊论文，也是帝都大学物理系最年轻硕士研究生的又一成果。
口袋里的玉簪贴着掌心，温润的触感像一道无声的提醒。这两年他几乎住在实验室，从量子物理到天体力学，再到姐姐曾涉足的生物力学，但凡可能与“迷雾”沾边的领域，他都啃得透彻。导师总说他“像头盯着猎物的狼”，只有苏悠自己知道，他追的从来不是学术成就，是那个藏在灰紫色雾气背后的答案。
“紧急通知，各院系相关研究员速到学术报告厅集合，全球联合探索署专项会议实时转播。”
广播里的声音突然打断思路，苏悠猛地抬头，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玉簪。他几乎是跑着冲向报告厅，走廊里撞见抱着文件的同学，对方喊着“迷雾大陆的雾又薄了！各国要组新探索队了”，这句话像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他胸腔里压了两年的执念。
报告厅里早已坐满了人，全息屏幕上正播放着卫星拍摄的画面：原本浓稠如墨的迷雾变得像蒙了层薄纱，能清晰看到大陆边缘黑色的海岸线，甚至隐约瞥见内陆起伏的轮廓。全球联合探索署的官员语气凝重：“即日起启动‘迷雾重启’计划，组建跨国联合探索队，华夏分队负责西南岸登陆勘察。”
会议一结束，苏悠直奔特殊事务局的报名点。窗口后的工作人员扫了眼他的身份证，又看了看那份写满荣誉的简历，皱着眉摇头：“苏悠是吧？20岁，硕士学历是厉害，但探索队要的是实战经验，你连防线都没出过，太年轻了。”
“我研究了两年迷雾能量场，发表的论文里有最新的衰减模型，能精准预测雾区变化！”苏悠把一叠论文拍在桌上，声音有些发紧，“而且我姐是苏汐，六年前加入过秘密考察队，我知道她留下的研究数据……”
“苏汐教授的事我们清楚，但这不是你破格的理由。”工作人员的语气软了些，却没松口，“队伍里都是几十年经验的专家和特种兵，你去了就是累赘。”
接下来的三天，苏悠几乎泡在了报名点。白天堵着负责人讲他的能量场模型，晚上蹲在局门口整理数据报告，甚至找来了导师——那位中科院的老院士亲自打电话担保。最后负责人被他缠得没辙，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通红却不肯放弃的年轻人，终于叹了口气：“算你一个，华夏分队，年龄最小的成员，归技术组管，一切行动听指挥。”
出发那天是初秋，渤海湾的风带着凉意。苏悠背着简易的行囊，口袋里揣着玉簪，站在“华夏号”核动力舰艇的甲板上，看着陆续登船的队友，才真正意识到“探索队”这三个字的分量。
走在最前面的是张砚秋，72岁的地质学家，头发花白却腰杆笔直，手里攥着个磨得发亮的黄铜放大镜，据说从年轻时就跟着科考队跑遍了全球无人区；紧随其后的是林野，穿着黑色作战服，肩宽腿长，站姿像标枪一样挺拔——后来苏悠才知道，这位是军界有名的武者，能徒手折断钢筋，手里那把黑色短刀据说斩过变异生物的鳞甲；还有武装分队的队员们，背着制式外骨骼装备，头盔上的战术灯闪着冷光，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刀。
“这就是那个破格进来的小孩？”有人低声议论，语气里带着质疑。苏悠没抬头，只是摸了摸口袋里的玉簪，指尖的温度让他沉下心来。
舰艇驶出渤海，朝着四大洋交汇的方向航行。越靠近迷雾大陆，海面越平静，连海浪都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住，只剩下舰艇引擎的低鸣。三天后，瞭望塔传来喊声：“前方发现雾区！浓度已降至能见度500米！”
苏悠跟着技术组跑到甲板，远远就看见那片灰紫色的雾气——比卫星画面里更诡异，雾气在海面上缓慢流动，边缘处的光线扭曲成螺旋状，像是被无形的漩涡吸扯。当舰艇缓缓驶入雾区时，通讯设备突然发出一阵杂音，屏幕上的能量读数跳得剧烈，正是他模型里预测过的“维度扰动信号”。
“准备登陆！”船长的指令通过广播传来。登陆艇放下时，苏悠踩着金属踏板跳下去，脚掌刚接触到地面，就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冰凉——不是普通岩石的冷，是像贴在冰块上，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的震颤。
“这是什么鬼石头？”林野蹲下身，用短刀的刀背敲了敲地面。“当”的一声脆响，刀刃弹起，地面上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张砚秋早就趴在地上，放大镜凑得极近，眉头皱成了疙瘩。他掏出地质锤，用力砸向岩石表面，锤头反弹回来，震得他手腕发麻。“不对劲，”老教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密度远超玄武岩，结构里没有任何矿物结晶的痕迹，既不是火成岩也不是沉积岩……我活了七十多年，从没见过这种材质。”
苏悠心里一动，从背包里拿出便携式取样器——这是他根据迷雾能量特性改造的工具，连特种合金都能钻透。他按下开关，取样器的钻头高速旋转，接触到岩石的瞬间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花四溅。几秒钟后，取样器突然停了下来，钻头已经磨得变了形，岩石表面依旧完好无损。
“硬度至少是钻石的三倍以上。”苏悠盯着取样器的读数，心脏跳得快了些。这片大陆的每一寸，都透着“未知”两个字。
队伍沿着海岸线往内陆走，走了大概半小时，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密林。树木的枝干是深黑色的，没有叶子，只有扭曲的藤蔓像蛇一样缠绕在枝干上，藤蔓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在雾气里闪着冷光。
“绕开它，往东边走。”队长拿起对讲机下令。可队伍往东边挪了不到一百米，就被一道陡峭的悬崖挡住——悬崖的岩壁和海岸的岩石一样，都是那种灰黑色的材质，光滑得像被打磨过，根本无法攀爬。
“往西试试！”队员们又转向西边，结果走了没多久，就撞见一片泛着墨绿色的沼泽，沼泽里冒着细小的气泡，检测仪显示水里含有未知的腐蚀性物质。
“该死的，这林子是个口袋？”林野踹了踹旁边的树干，树干纹丝不动，藤蔓却像是被惊动了，轻轻晃了晃。
张砚秋蹲在地上，捡起一块从悬崖上掉落的碎石，又看了看密林方向：“这片大陆的地质结构完全违背常理，海岸线是封闭的，悬崖和沼泽像是人为设置的屏障……现在看来，只能进林子了。”
队长沉默了几秒，抬头看了看天色——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已经降到了两百米以下。他握紧对讲机，声音低沉：“所有人注意，组成三角阵型，武装分队在前，技术组居中，地质组殿后。进入密林后，禁止单独行动，任何异常立即汇报。”
苏悠跟着技术组走进密林，脚踩在黑色的落叶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藤蔓在头顶交织成网，挡住了微弱的光线，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队员们的呼吸声和装备的摩擦声。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玉簪，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姐姐站在高墙上的背影。
姐姐，我来了。他在心里默念。
而就在他迈出下一步时，头顶的藤蔓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里盯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