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陛下！”
实验室里瞬间矮下去一截。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抡起坩埚互砸的老头们，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躬身行礼，连最刺头的霍金斯大师都把脑袋埋了下去。
格伦大师连忙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惶恐和激动：“陛下，您、您怎么亲自来了？”
那位被称作教皇的老者，目光温和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只溶解了“圣迹”的烧杯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周身散发的那种纯净而强大的光明气息，让我这个魔法废柴都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很舒服，但又有点莫名的压力。
“感知到这边有异常的能量消散波动，似乎涉及光元素，便过来看看。”教皇的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威严，“格伦，看来你们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
格伦大师脸上顿时露出既兴奋又尴尬的神情，他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才恭敬地回答：“回禀陛下，确实……确实有了一个颠覆性的发现。关于圣水沉淀……这位李维少爷，他提出了一种……呃……非魔法的解释，并且……演示给了我们看。”
“非魔法的解释？”教皇的目光转向我，带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好奇，并没有丝毫轻视，“孩子，是你吗？”
被这种大佬盯着，我后背有点冒汗。艾莉丝在旁边偷偷戳了我一下，示意我赶紧回话。
我硬着头皮，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虚：“是、是的，教皇陛下。我只是……用了一点碱析粉，发现那沉淀能溶解……所以推测可能不是能量结晶，而是某种……普通的矿物盐。”
我话说得磕磕巴巴，尽量往简单了说，避免刺激到这些神职人员的敏感神经。当着教皇的面说他家的圣水沉淀是水垢，我怕他一个圣光净化把我给扬了。
教皇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缓步走到实验台前，拿起那只烧杯，仔细看了看里面已经变得澄清的液体，又用手指沾了一点残留的液体，轻轻捻了捻。
整个实验室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地上的声音。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等着教皇的裁决。
半晌，教皇放下烧杯，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赞赏：“很有趣的思路，孩子。跳出魔法的框架，从物质本身寻找答案……很多时候，我们确实容易被表象和固有的认知所蒙蔽。”
他这话一出，格伦大师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羞愧和受教的表情。霍金斯大师的脸色则更加难看了。
教皇又看向我：“李维……是卡尔文家那孩子的未婚夫，对吗？我记得你身体似乎不太好。”
“劳陛下挂心，已经好多了。”我赶紧低头。这教皇消息挺灵通啊。
“很好。”教皇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你的这种……‘技巧’，很独特，也很有启发性。或许在某些领域，能提供我们这些老家伙想不到的视角。”
他顿了顿，对格伦大师道：“格伦，这位小友的发现很有价值，虽然结论或许与神殿最初的期许不同，但追寻真理本身，便是对神明最大的敬畏。此事不必再争议了。”
“是，陛下！”格伦大师连忙躬身。
教皇又对我笑了笑，那笑容慈祥得让人如沐春风：“孩子，希望以后还能听到你更多有趣的‘发现’。”
说完，他在一众神官和教授的簇拥下，缓步离开了实验室。
直到那强大的光明气息彻底远去，实验室里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呼……”不知道是谁先长长出了一口气。
紧接着，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但这一次，里面的意味完全不同了。
震惊、好奇、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敬畏？因为教皇陛下明显对我表示了赞赏！
格伦大师激动地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吓得我一哆嗦）：“李维少爷！不，李维小友！天才般的想法！真是天才般的想法！你为我们炼金学部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
其他老头也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
“是啊是啊！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小友是如何想到用碱析粉的？”
“这种思路简直闻所未闻！”
我被这群平均年龄七十往上的老爷爷们围在中间，闻着他们身上各种草药、矿石和老人味混合的气息，听着他们热情的夸奖和追问，感觉有点晕乎乎的，脸上只能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艾莉丝被挤到了外面，她抱着胳膊，看着被众星捧月般的我，小嘴微微嘟着，碧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有惊讶，有不服气，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与有荣焉？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了。
霍金斯大师脸色铁青地站在外围，哼了一声，甩袖走到一边去了，显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光之结晶”理论被一个魔法废柴用一罐子洗碗粉给推翻了。
好不容易从老爷爷们的热情包围中脱身，格伦大师还硬塞给我一枚刻着炼金学部纹章的银色徽章，说是“荣誉顾问”的凭证，欢迎我随时来交流（拆台）。
跟着艾莉丝走出炼金学部大楼的时候，我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这就……混了个荣誉顾问？因为高中化学？
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感觉脚步更虚了，刚才精神紧绷还没觉得，现在一放松，低烧带来的乏力感又涌了上来。
艾莉丝走在我旁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语气有点别扭：“喂……没想到你还真有点……歪门邪道的小聪明。”
我：“……谢谢夸奖？”
“才不是夸你！”她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扭过头瞪我，“别得意！不过是凑巧蒙对了而已！跟真正的魔法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是是是，大小姐说得对。”我从善如流地点头，懒得跟她争。好男不跟女斗，尤其不跟傲娇斗。
看我这副敷衍的样子，艾莉丝好像更气了，但又找不到理由发作，只能气鼓鼓地快步往前走，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回到卡尔文家，刚下马车，早就等在门口的露西就小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期待和紧张：“少爷，小姐，你们回来了！那个……学院的事情……”
艾莉丝哼了一声，没理她，径直往屋里走去。
我对露西笑了笑，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露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得小脸通红，双手捂住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真的吗？少爷您太厉害了！”
她看着我的眼神，那崇拜的光芒几乎要实质化了，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然而，这温馨（？）的气氛没持续两秒。
一个穿着体面、神色严肃的中年管家（不是昨天那个胖的）从旁走出，先是恭敬地对艾莉丝行了一礼：“小姐，您回来了。”然后目光转向我，语气平淡却带着疏离：“李维少爷，老爷和夫人请您去书房一趟。”
老爷夫人？艾莉丝的父母？卡尔文子爵和夫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被大佬传唤？是因为今天学院的事？消息传得这么快？
艾莉丝也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我定了定神，对管家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
跟着管家走向书房，我心里有点打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教皇都夸我了，应该……不至于挨揍吧？
书房门被推开。
里面，卡尔文子爵——一位面容严肃，有着和艾莉丝同样金色头发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手指敲着桌面。子爵夫人，一位风韵犹存、气质端庄的贵妇人，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端着茶杯，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气氛……有点凝重。
“父亲，母亲。”艾莉丝居然也跟着进来了，站在我旁边，表情有点忐忑。
卡尔文子爵抬起眼，目光如鹰隼般落在我身上，沉默了足足好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李维。”
“今天在学院……”
“你用一罐碱析粉，把神殿的圣迹给……溶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