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石？”我猛地抓住这个词，心脏又不争气地加速跳起来，“那是什么东西？”
露西被我突然急切的态度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才小声解释：“就是……就是一种灰扑扑的石头，不怎么起眼，有时候在矿山深处或者很老的岩层里能找到。听说……听说用铁器用力敲打它，或者在特别干燥的天气里摩擦它，会冒出很小的火星子，还能闻到一股怪味儿……村里的老人说那石头里藏着‘静止的闪电’，所以叫闪石。”
静止的闪电？！摩擦打火？怪味？
我脑子里的化学知识瞬间被激活！摩擦打火？产生臭氧（O₃）怪味？这描述……怎么那么像……
“燧石？不对……更像是……石英？或者是……某种压电材料？！”我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发颤，“露西！你知道哪里能找到这种石头吗？现在！马上！”
压电效应！某些晶体材料在机械应力作用下会产生电场！如果这“闪石”真的是某种具有压电效应的晶体，说不定……说不定真的能产生微弱的电流！哪怕只能点亮一个小灯珠，也意味着有门儿啊！
露西被我的狂热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以前在老家后山的废矿坑附近捡到过几块……但、但是王都附近……我不知道……或许……或许杂货市场偶尔会有矿工卖一些稀奇古怪的矿石样本？”
杂货市场！对了！
我一把抓住露西的肩膀：“走！现在就去市场！”
“现、现在？”露西看了一眼窗外，“可是少爷，快傍晚了，而且小姐不是说晚上有家庭聚餐……”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此刻满脑子都是“电”、“充电”、“开机”，什么家庭聚餐、什么贵族礼仪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东西可能就是我在这个异世界安身立命，甚至找到回家之路的关键！一刻都等不了！
我拉着还有点懵的露西就往外冲。刚冲出房门，差点撞上一个端着水果塔路过的年轻女仆。
“呀！李维少爷！”女仆吓了一跳，手里的银盘晃了晃，“您这是要去哪儿？夫人让我给您送餐前点心……”
“不吃了！谢谢！”我风风火火地绕过她，拽着露西就往楼下跑。
“少爷！您的外套！”露西在后面小声急呼。
我也顾不上什么外套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闪石！找到闪石！
冲到府邸门口，正好遇到那个严肃的管家。
“李维少爷，您要外出？晚餐……”
“出去办点急事！很快回来！”我丢下一句话，几乎是拖着露西跑出了卡尔文家的大门。
管家站在门口，看着我们远去的背影，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王都的杂货市场位于城市东南角，这个时间点已经没那么热闹了，不少摊主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收摊。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皮革、牲畜和食物的混合气味。
我带着露西，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各个摊位间穿梭，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那些售卖矿石、水晶、稀奇古怪玩意儿的摊子。
“老板，有闪石吗？”
“闪石？那是什么？没听过。”
“老先生，您这儿卖那种摩擦能打火、有怪味的石头吗？”
“去去去！捣什么乱！我这儿是卖护身符的！”
问了好几个摊主，不是一脸茫然就是把我当神经病。露西跟在我后面，小脸跑得红扑扑的，气喘吁吁，但还是努力地帮我四处张望。
希望越来越渺茫。难道王都没有这东西？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露西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指着市场角落一个快要收摊的老头：“少爷！您看那个！”
那老头摊位上摆的都是些灰扑扑、奇形怪状的石头和化石，看起来生意冷清。一块不起眼的牌子上写着“远古遗骸，奇异矿晶”。
我立刻冲了过去：“老先生！您这里有闪石吗？就是那种灰白色，敲打或者摩擦会冒火星的石头！”
那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我一眼，慢吞吞地从摊位底下摸出一个破麻袋，哗啦一下倒出几块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石头：“你说的是这个？‘哑火的雷’？十个铜子一块。没啥用，就是小孩玩个响。”
我看着那几块其貌不扬、表面甚至有点蜂窝状凹陷的灰白色石头，心脏狂跳！
就是它！这质感，这颜色！很像石英或者某种硅酸盐矿石！
“我全要了！”我几乎是抢一样把那些石头捞进怀里，手忙脚乱地摸出钱袋，也顾不上数，抓了一把铜币塞给老头，“不用找了！”
老头愣了一下，看着手里远超石头价值的铜币，嘟囔了一句：“怪人……”然后飞快地收摊走了，生怕我反悔。
我捧着这几块“宝贝”，激动得手都在抖。
“少、少爷，我们快回去吧？天快黑了……”露西小声提醒我，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天色。
“对对对！回去！回去试试！”我如梦初醒，赶紧把石头小心地包好，拉着露西就往回跑。
一路狂奔回到卡尔文家，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府邸里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餐厅方向传来的谈笑声。
坏了！家庭聚餐已经开始了！
我和露西偷偷从侧门溜进去，蹑手蹑脚地想溜回房间。
刚穿过走廊，就被黑着脸的管家堵了个正着。
“李维少爷。”管家的声音像是结了冰，“老爷、夫人、小姐，以及各位客人，已经在餐厅等候您多时了。您是否应该先去换一身……得体的衣服？”
我这才发现自己跑得满头大汗，袍子也沾了灰尘，确实狼狈不堪。露西更是吓得躲在我身后，头都不敢抬。
“呃……我马上就去……”我讪讪道，下意识地把怀里那包石头藏了藏。
管家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的动作，眉头皱得更深了，但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只好先把石头塞给露西，低声飞快交代：“先帮我拿回房间，藏好！千万别让人看见！”然后硬着头皮，在管家“护送”下回房间快速换了身正式点的衣服，洗了把脸，这才忐忑不安地走向餐厅。
餐厅里灯火辉煌，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银质餐具和美食。卡尔文子爵和夫人坐在主位，脸色不太好看。旁边坐着几位看起来就是亲戚的陌生男女，衣着华贵，表情各异，有好奇的，有看戏的。
艾莉丝坐在她母亲下首，穿着一身漂亮的蕾丝边连衣裙，金发梳得一丝不苟，但小脸绷得紧紧的，看到我进来，立刻送上一个“你死定了”的凶狠眼神，桌子底下的小拳头攥得死死的。
“抱歉，我来晚了。”我干巴巴地道歉，在留给我的、距离艾莉丝最远的末座坐下。
“哼，李维少爷真是大忙人，”一个看起来像是艾莉丝姑姑、涂着鲜艳口红的中年贵妇用扇子掩着嘴，语气尖酸，“让我们这么多人等着，是去进行什么重要的‘学术研究’了吗？”她特意加重了“学术研究”四个字，引来几声压抑的轻笑。
显然，我今天在下层图书馆的“壮举”和刚才狼狈跑出去的事，已经传开了。
卡尔文子爵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尴尬的气氛，但看我的眼神也带着明显的不满：“既然来了，就先用餐吧。”
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
美味的食物嚼在嘴里如同蜡块。那些亲戚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窃窃私语声虽然低，但总能飘进我耳朵里。
“……听说今天在学院出了大风头？”
“好像是……把神殿的圣水给……”
“嘘……小声点……”
“不过看起来还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
“艾莉丝真是委屈了……”
艾莉丝全程低着头，用力切着盘子里的肉，仿佛那肉跟我有深仇大恨。她一次都没抬头看我。
我能感觉到她的难堪和愤怒。我让她在亲戚面前丢脸了。
子爵夫人偶尔会试图缓和气氛，问我一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比如身体好些没，在王都习不习惯，我都含糊地应付过去。
脑子里全是我房间那块“板砖”和那几块“闪石”。
好不容易熬到餐后甜点时间，我正准备找个借口溜走，那位姑姑又不依不饶地开口了，这次是直接对着艾莉丝：
“哎呀，我们的小艾莉丝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魔法又那么优秀。听说前几天和霍顿家的公子切磋，又赢了？霍顿家那孩子可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呢。”
艾莉丝勉强笑了笑，没接话。
姑姑又话锋一转，视线瞟向我：“要我说啊，女孩子家，终究还是要找个般配的。艾莉丝，你说是吧？总不能……哎，我也是为你好……”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餐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卡尔文子爵皱起了眉头。子爵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艾莉丝猛地抬起头，脸颊涨得通红，碧色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两簇火苗。她死死咬着嘴唇，目光扫过那些看戏的亲戚，最后……落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委屈，有被羞辱的难堪，还有一种……我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
她突然“啪”地一声把叉子拍在桌上，银器撞击盘子的声音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看向她。
艾莉丝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猛地站起身，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她姑姑脸上，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愤怒而有些发颤：
“我的事情，不劳姑姑费心！”
说完，她看也没看我一眼，推开椅子，转身就跑出了餐厅。
留下满桌愕然的众人。
子爵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子爵夫人叹了口气，打圆场道：“孩子累了，大家见谅。”
我知道，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也站起身，低声道：“我去看看她。”
没等子爵回应，我也转身离开了餐厅，能感觉到身后那些目光变得更加复杂和刺人。
但我顾不上了。
我知道艾莉丝为什么爆发。那些话固然难听，但我的行为，才是让她最难堪的导火索。我答应了聚餐，却迟到，还弄得一身狼狈，给了别人攻讦她的借口。
我快步走上楼梯，来到艾莉丝的房门外。
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像是砸东西的声响和小声的啜泣。
我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滚开！”里面传来艾莉丝带着哭腔的怒吼。
“艾莉丝，是我。”我低声道。
里面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更怒了：“你更滚！我不想看见你！你这个混蛋！白痴！你让我丢脸丢尽了！你……”
她骂着骂着，声音里的哭腔更重了。
我靠在门板上，心里有点堵。
“对不起。”我说，“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该迟到，不该让你难堪。”
里面的骂声停了，只剩下细微的抽泣声。
我沉默了一会儿，听着里面的哭声，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很轻：
“但是……我去市场，是为了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可能……能改变一些东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个。
里面的抽泣声似乎小了一点。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理我了。
门内传来艾莉丝闷闷的、还带着鼻音的声音，凶巴巴的，但火气好像消了点：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比聚餐还重要？”
我看着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半真半假地低声道：
“……一种，能抓住‘闪电’的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