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浇了我一个透心凉。
进宫?现在?去给教皇看病?
我?一个昨天还在用碱析粉忽悠人、今天刚拿着石头敲敲打打试图给异世界平板充电的穿越废柴?
开什么国际玩笑!
“等、等等!”我舌头都有点打结,手里的“闪石”差点掉地上,“教皇陛下旧疾复发,难道不该找最好的光系法师、神殿祭司、或者御医吗?找我干嘛?我连最基础的治愈术都放不出来!”
我特么只会H₂O和NaOH啊!这玩意儿能治病?!酸碱中和治百病吗?!
艾莉丝烦躁地抓了抓她金色的长发,显然也觉得这命令离谱至极:“我怎么知道!但宫廷首席大法师的亲口传讯,难道还能是假的?父亲已经在前厅接待宫里来的使者了!马车就在外面等着!”
她碧色的眼睛里也全是困惑和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卷入巨大漩涡的不安:“口信里说什么‘有趣的思路’,‘不一样的启示’……是不是跟你上次在学院搞的那个……那个‘物质反应’有关?”
我哑口无言。除了那个,还能有啥?
可那只是化学啊!是硬水软化啊!跟治病救人八竿子打不着边!教皇老爷子您是不是病糊涂了?乱点科技树也不是这么点的啊!
“我……我不行!我根本不懂医术!”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去了只会添乱!万一……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不是得罪几个老法师那么简单了,那是要掉脑袋,甚至牵连整个卡尔文家的!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艾莉丝压低声音吼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心有点凉,还带着细微的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首席大法师和神殿的人都在宫里等着!这是命令!不是商量!父亲让你立刻过去!”
她力气大得惊人,拽着我就往外走。
“等等!我换身衣服!”我看着自己一身汗渍和石头粉末的狼狈样,这要是进宫,估计没见到教皇就先以亵渎宫廷罪给砍了。
艾莉丝这才松开手,急得在原地跺脚:“快点!最多一分钟!”
我手忙脚乱地扒掉脏外套,从衣柜里胡乱扯出一件最正式、看起来最贵的深色礼服往身上套,手指抖得扣子都系不利索。
脑子更是乱成一团浆糊。
怎么办?怎么办?
去了说什么?做什么?
教皇到底是什么旧疾?连宫廷法师和神殿主教都束手无策?
为什么点名找我?真的只是因为那句“物质反应”?
这特么不是赶鸭子上架,这是直接把鸭子扔进烤炉啊!
“好了没!”艾莉丝在外面催命。
我最后看了一眼枕头方向——那下面藏着我的“板砖”和希望——一咬牙,冲出了房门。
艾莉丝拉着我,几乎是用跑的冲下楼梯。
前厅里,卡尔文子爵正陪着一位穿着宫廷禁卫服饰、面色冷峻的男人说话。看到我们下来,子爵的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
“李维,这位是宫廷侍卫长阁下。”子爵的声音干涩,“你……跟他去吧。记住,谨言慎行,多看多听,少说话!一切……听从陛下和各位大人的安排。”
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担忧,有审视,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期盼?
我僵硬地点点头,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个侍卫长没有任何寒暄,只是冷硬地一摆手:“李维少爷,请。”
马车早已候在门外,黑色的车厢上有着王室的徽记,拉车的是两匹神骏的、额头长着微小凸起的魔兽马。车厢周围是八名全身覆甲、气息肃杀的宫廷骑士。
这阵仗,不像是请人,更像是押送重犯。
我几乎是浑浑噩噩地被塞进马车。艾莉丝想跟上来,却被侍卫长抬手拦住。
“小姐请留步。”
艾莉丝僵在原地,看着马车车门在我面前砰地关上,隔绝了她的视线。透过车窗,我看到她用力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攥着睡裙的裙摆,那双总是喷火或带着嫌弃的碧色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担忧。
马车瞬间启动,速度快得惊人,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隆隆声。
车厢内装饰奢华,但我如坐针毡,手心全是冷汗。脑子里疯狂回忆着前世看过的所有医疗剧、科普文章,甚至玄幻小说里的桥段,试图找到一点能救命的知识。
肺炎?用青霉素?我上哪找霉菌去?
心脏病?硝酸甘油?扯淡呢!
中毒?需要解毒剂?我连他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
难道是……魔法反噬?能量紊乱?这我更抓瞎了啊!
完了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早知道刚才应该写封遗书,把“板砖”的充电方法告诉露西……
就在我把自己吓得快要心律不齐的时候,马车猛地减速,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冰冷的夜风灌入。
“李维少爷,请下车。”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下马车。
眼前不再是卡尔文家的府邸,而是一座灯火通明、巍峨肃穆的宫殿偏门。高大的大理石柱在魔法灯的光芒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身穿亮银色盔甲的卫兵如同雕塑般伫立,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侍卫长一言不发,领着我快步穿过一道又一道戒备森严的走廊和庭院。沿途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恐慌感。
最终,我们停在一扇巨大的、雕刻着繁复神圣花纹的鎏金门前。门两侧站着四位身穿白金色神袍、气息渊深的老者,应该是神殿的高层。还有几位穿着法师袍、一看就地位尊崇的人物,个个眉头紧锁。
他们的目光,在我出现的一瞬间,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那目光里,有审视,有怀疑,有毫不掩饰的不信任,甚至有几分隐晦的敌意和轻蔑。
一个看起来是首领的红衣主教上前一步,拦住了侍卫长,苍老的声音带着威严和质疑:“就是他?卡尔文家的那个……没有魔法天赋的孩子?”他把“没有魔法天赋”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侍卫长躬身行礼:“是的,奥本主教阁下。奉首席大法师阁下之命,带他前来。”
奥本主教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刮过,毫不客气地对着旁边一位身穿紫色星月法袍的老法师(估计就是宫廷首席大法师)沉声道:“阁下!陛下情况危急,岂能让一个不明底细、甚至无法感知魔法的孩子插手?这太荒谬了!”
首席大法师是一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的老者,他抚着雪白的长须,目光平静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能看透人心。他没有直接回答主教的话,而是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陛下昏迷前的指示。或许,在常规手段尽数失效的此刻,我们需要一些……超越常规的思路。”
他转向我,目光中带着探究:“孩子,不必紧张。陛下突发高热,伴有剧烈痉挛和魔力紊乱,所有治疗魔法和神术效果甚微,甚至隐隐有反噬迹象。我们需要知道,你那‘不同于魔法的思路’,对此有何看法?”
高热?痉挛?魔力紊乱?反噬?
这症状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是严重的中暑或者电解质紊乱合并……呃,能量系统崩溃?
我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大胆的、荒谬的念头突然闪过!
难道……教皇的“旧疾”,根本不是纯粹的魔法或身体问题,而是……某种代谢性或中毒性疾病?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习惯了用魔法解决一切,反而忽略了最基础的生理规律?
而教皇之前见过我“破解”圣水沉淀,那种完全绕开魔法的手段,让他潜意识里觉得,我或许能提供另一种视角?
就在这时,寝宫的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一位面色疲惫的中年神官探出头,焦急地说道:“首席阁下!主教阁下!陛下又开始抽搐了!体温更高了!光耀结界都快压制不住了!”
门内隐约传来压抑的痛苦呻吟和混乱的魔力波动。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奥本主教猛地看向我,眼神凌厉得像要杀人:“小子!你听到了!你若没有办法,就立刻离开!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退?现在还能退吗?退出去就是抗旨不遵,说不定死得更快!
进?进去瞎搞,治不好,还是死路一条!
横竖都是死……
妈的!拼了!
我猛地抬起头,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了,迎着首席大法师和奥本主教的目光,语速极快地说道:“我需要知道陛下发病前的详细饮食和行程!还有,立刻准备大量的、最干净的、低温的清水!还有盐!吃的盐!”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首席大法师。
清水?盐?
这算什么治疗方法?跟魔法、跟神术、跟任何他们理解的东西都毫不相干!
“胡闹!”奥本主教直接怒了,“陛下圣体岂能……”
“给他!”首席大法师突然打断了奥本主教的话,他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光,毫不犹豫地下令,“按他说的做!立刻!”
“阁下!”奥本主教和其他几位神殿人员惊愕万分。
“快去!”首席大法师的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卫长和旁边的宫廷法师立刻领命而去。
首席大法师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孩子,你最好……真的有不一样的‘启示’。”
我手心全是汗,后背冰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我知道,我已经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接下来,要么用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基础知识创造奇迹。
要么,就等着被这个世界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