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那幸灾乐祸的笑声还在我耳边回荡，门外嘈杂的人声已经跟菜市场有一拼了。
农夫、工匠、寡妇……我这“物质反应大师”的名头算是彻底歪到沟里去了，直接从宫廷御用的高端人才堕落成社区便民服务站。
“还愣着干嘛？”艾莉丝叉着腰，碧眼里闪着恶劣的光，“‘大师’，您的信徒们可都等着您普渡众生呢！快去教教他们怎么用碱析粉种地，用硫磺粉洗衣服啊！哈哈哈！”
我悲愤地瞪了她一眼。这妞绝对是在报复我昨天用化学解释她的魔法书！
露西怯生生地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道：“少爷，要不……我去说您身体不适？”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叹了口气，认命般地站起身，“走吧，去看看。万一真有啥我能‘忽悠’…啊不是，是能‘指点’一下的呢？”
刚走到府邸大门口，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乌泱泱几十号人挤在那里，男女老少都有，个个眼神热切，手里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蔫了吧唧的禾苗、锈迹斑斑的铁锅、甚至还有端着盆发僵面团的大婶！
“李维大师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那热情差点把我点燃。
“大师！求您看看俺这麦子，咋老是长不高啊？”
“大师大师！俺这铁锅咋老生锈，用猪油擦也不管用啊！”
“小先生！俺这面咋就发不起来呢？蒸出来的馒头硬得能砸死狗！”
“还有俺！俺想问问那便宜又好用的肥皂咋做咧？”
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把我淹得晕头转向。我特么一个高中生，又不是农学院教授和化工专家！
艾莉丝在我身后憋笑憋得肩膀直抖，露西则是一脸“少爷好厉害这么多人来找您”的崇拜星星眼。
卡尔文子爵和夫人也闻讯赶来，看着这诡异的场面，表情一言难尽。子爵小声对管家吩咐：“维持好秩序，别让人冲撞了……呃……李维少爷。”他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场面。
我硬着头皮，走到那个捧着麦苗的老农面前。那麦苗又黄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大叔，您这地……平时施肥吗？”我尝试着问。
“施啊！咋不施！俺们都是用自家粪肥哩！”老农嗓门很大。
粪肥……有机肥，但可能氮磷钾比例不对？我努力回忆生物课知识。
“呃……光用粪肥可能不够。”我斟酌着词语，“您试试……呃，找点那种颜色发黑、有点油性的石头，磨成粉撒地里？或者烧点草木灰也行？”
我试图描述钾矿和钾肥的作用，但老农听得一脸茫然：“黑石头？草木灰？这能行？”
“试试嘛！说不定有奇效！”我心虚地鼓励道。反正死马当活马医。
接着是那个举着锈锅的铁匠。
“大师！俺打的锅总是用不久就锈！”
锈？这不是氧化铁吗？防锈……
“简单！”我强装镇定，“打完铁锅，烧红的时候，别直接泡水，用……呃……那种榨油剩下的油渣抹一遍！对！趁热抹！让它吃进去！”我试图解释淬火和表面钝化以及油脂防锈的原理。
铁匠将信将疑：“油渣？那不是糟蹋东西吗？”
“试试！保证比你用猪油擦管用！”我拍着胸脯，其实心里也没底。
然后是发面大婶。
“面发不起来？”
“您和面的时候，试试加点……嗯……那种有点酸味的果汁？或者…对了！酿酒用的酒曲！少量！”我想到酵母菌需要糖分和适宜环境。
大婶眼睛一亮：“酒曲？这个俺知道！回头就试试！”
最后是那位问我肥皂的寡妇，她眼神格外热切。
肥皂？皂化反应！这个我熟啊！
我顿时来了精神：“这位大姐问得好！简单！您去找点动物油或者植物油，烧碱没有的话……就用灶膛里的草木灰泡水，滤出来的水也行！把油和那灰水一起煮，不停搅拌，煮到粘稠了倒出来晾凉，就是肥皂了！去污力强还便宜！”
我说得口沫横飞，那寡妇听得极其认真，连连点头：“草木灰水煮油？俺记下了！谢谢大师！您真是活菩萨！”
我得意地瞥了艾莉丝一眼，看见她一脸“这都什么鬼”的表情。
就在我沉浸在“民生大师”的虚荣中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哼！装神弄鬼！”
人群被分开，一个穿着体面、戴着单边眼镜、手里还拿着个复杂罗盘状仪器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他身后跟着几个学徒模样的人。
“我是王都炼金术师行会的认证术师，皮埃尔。”男人用下巴看我，“我观察你半天了，你说的这些，毫无魔法依据，全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土方子！甚至有些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你这是在误导民众！”
来了！专业的来找茬了！
人群安静下来，看看他，又看看我。
艾莉丝立刻来了精神，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露西则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动声色：“哦？那依皮埃尔大师的高见，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
皮埃尔傲然道：“农作物不长？自然是土地魔力贫瘠，需绘制‘丰壤法阵’或请自然法师施展神术！铁器生锈？附魔‘坚固’或‘抗腐蚀’符文即可！面团发酵？那是水元素和风元素平衡不佳！至于肥皂？清洁术是基础魔法，何需如此麻烦！”
他每说一句，周围民众的脸色就苦一分。他说的这些，哪一样是普通平民用得起的？
“大师说得轻巧，”一个老农嘟囔，“俺们哪请得起法师老爷哟……”
皮埃尔脸色一僵，随即冷哼道：“那也不是你用这些歪理邪说糊弄人的理由！你所谓的‘物质反应’，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敢不敢当场验证？”
“验证什么？”我问。
皮埃尔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水晶瓶，里面装着半瓶浑浊不堪、散发着恶臭的污水。
“这是我刚在城东臭水沟取的样本。”他得意地说，“你说你的‘物质反应’厉害，你若能当场用你的方法，让它变得清澈无异味，我就承认你有点本事！否则，你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他这招狠。这水看着就够劲，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所有人都看着我。
艾莉丝也收起了看戏的表情，有点紧张起来。露西更是急得快哭了。
我心里飞快盘算。净化水？简单！过滤、吸附、消毒……但这里没设备。等等……我记得有些天然矿物有吸附性……
我目光扫过院子角落，眼睛一亮！
“露西，去厨房灶膛里掏点木炭过来，要烧透的那种，弄成碎末！”
“那位铁匠大哥，劳驾您帮忙找点干净的细沙子来！”
“还有谁家有干净的粗布？多拿几层！”
我快速吩咐着。虽然条件简陋，但搞个简易过滤装置还是可以的！
皮埃尔抱着胳膊冷笑：“故弄玄虚！”
很快东西备齐。我找了个破瓦罐，底下凿个洞，依次铺上粗布、细沙、木炭粉、再细沙、再粗布。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我将那瓶恶臭的污水，缓缓倒进了自制的过滤罐里。
浑浊的黑水渗入层层过滤材料，滴滴答答地从下方流出……
流出来的水，虽然还略带一点颜色，但已经变得无比清澈！那股刺鼻的恶臭也几乎闻不到了！
“噢——！”
人群发出一阵巨大的惊呼！
皮埃尔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猛地冲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过滤后的水，甚至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到鼻子下闻。
“不……不可能！没有魔力波动！你怎么做到的？！”他失声叫道。
“就是这么做到的。”我拍拍手，“木炭能吸附杂质和异味，沙子能过滤颗粒。这叫物理吸附和过滤，不需要魔法。”
我拿起那杯过滤后的水，递到他面前，故意问道：“皮埃尔大师，您那‘清洁术’，能大规模处理一条河的污水吗？成本高吗？我这方法，成本几乎为零，是个老百姓都能用。您说，哪个更‘有用’？”
皮埃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周围那些学徒也目瞪口呆。
“大师威武！”
“这才是真本事啊！”
民众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看着我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神！
露西激动得小脸通红。艾莉丝看着我，碧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小声嘟囔：“……居然……还真让他装成了……”
皮埃尔大师在一片欢腾中，灰溜溜地带着学徒挤出了人群，连他的罗盘仪器忘了拿。
经此一役，我“民生化学大师”的地位算是彻底立住了，甚至比以前更稳固。
于是，卡尔文子爵家的大门，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彻底变成了王都最奇葩的咨询中心。
今天有人抱着一只不下蛋的母鸡来问是不是缺“蛋元素”。
明天有人拖着一条瘸腿的狗来问能不能用“物质反应”接骨。
甚至还有个艺术家跑来问我能不能调配出一种“永不褪色的伟大颜料”！
我被烦得一个头两个大，躲都躲不掉。艾莉丝倒是找到了新的乐趣，天天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我被各种奇葩问题折磨，笑得前仰后合。
直到第三天下午，一个穿着讲究管家服的中年男人，恭敬地递上了一张鎏金请柬。
“李维大师，我家主人听闻您妙手无双，特派小人来请。并非农事工匠之类的小事，而是……想请您帮忙鉴定一批新到的、极为珍贵的‘魔法材料’的真伪。酬劳必定让您满意。”
鉴定魔法材料？这听起来稍微高端一点了。
我还没说话，旁边的艾莉丝一把抢过请柬，看了一眼落款，脸色微微一变。
“‘金色流莺’商会？”她皱起眉，看向我，语气有些严肃，“李维，这个商会背景很复杂，听说和黑市、甚至一些见不得光的势力都有牵扯。他们找你，恐怕没好事。”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经典的傲娇混合着担忧的表情：“喂！你别又傻乎乎地被人骗去搞些危险的事情！这次我可不会去救你！”
我看着请柬，又看看一脸“你快拒绝”的艾莉丝和旁边满脸担忧的露西。
魔法材料？鉴定？用化学方法？
听起来……好像有点挑战性？
而且，“金色流莺”这名字……总感觉能触发点什么奇怪的支线剧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