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穿着镶满珍珠的礼裙,裙摆拖在地毯上,像一朵盛开的白花。她强挤出甜美的笑容,抬手展示脖子上的项链,可眼底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她早上收到了弟弟托比的家书,字里行间全是绝望,而公爵昨晚还在书房里笑着说“北疆的冻尸死不足惜,那些平民的命还不如一条狗”。
更让她心慌的是,早上在梳妆台上看到的匿名字条,以及刚才侍应生悄悄递给她的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账簿在手,托比无忧”。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束腰上的珍珠扣,第三颗珍珠的位置,刚好对着藏钥匙的暗袋,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公爵大人真是疼夫人啊!”“莉莉安夫人真是好福气!”宾客们的恭维声此起彼伏,混着提琴声,像一群聒噪的蝉。其中一位伯爵夫人嫉妒地瞥了莉莉安一眼,低声对身边的人说:“不过是个平民出身的情妇,真当自己是公爵夫人了?听说公爵为了她,连北疆的冬装钱都挪用了。”
这句话恰好被路过的汉克听到,他的脸色瞬间变了。最近地下钱庄催债催得紧,他正想找机会向公爵邀功求赏,要是公爵真的因为克扣军饷倒台,他不仅拿不到钱,还会被牵连。想到这里,汉克悄悄退到宴会厅的角落,拿出怀表看了一眼——距离和钱庄约定的还钱时间,只剩三天了。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得像纸,连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大人!不好了!《帝国纪事报》的主编哈维在门口闹事,手里拿着半封信,说……说您克扣北疆的军饷!还有贫民窟的人,举着‘还我冬装钱’的牌子,围在府外了!”
瓦雷利亚公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他猛地将手里的香槟杯砸在地上,“哗啦”一声,水晶杯碎裂的声响盖过了提琴声。猩红的酒液溅在莉莉安的礼裙上,像一道狰狞的血痕。“废物!一群废物!”他抬脚踹在侍从的胸口,将人踹出两米远,侍从撞在柱子上,闷哼一声晕了过去,“谁让你们把消息漏出去的?去!把那些平民赶走!用马刀赶!还有那个哈维,给我打断他的腿,扔到贫民窟去喂狗!”
“大人,不行啊!”另一个侍从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银翼骑士团的人也来了!塞巴斯蒂安团长就在府门外,说要查您的私人仓库!还说……还说要见您!”
公爵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针扎了一样。他最怕的就是塞巴斯蒂安——那个银翼骑士团团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只认证据,当年连皇帝的表亲都敢抓,更别提他这个公爵了。仓库里不仅堆着用劣质铁料打造的铠甲,还有他走私军械的账本,一旦被查到,就是灭顶之灾,别说爵位了,连小命都保不住。
“快!”公爵一把抓住莉莉安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眼神疯狂得像头野兽,“去把书房暗格里的账簿拿出来,烧了!全部烧了!还有,让汉克带亲信去仓库,把里面的铠甲全搬到庄园的锻造房,浇上煤油烧了!一点痕迹都不能留!要是出了差错,我扒了你的皮!”
莉莉安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眼泪都快掉下来。她想起弟弟托比的家书,想起信里“姐姐,我冷”的字句,想起老库尔跪在府门前的模样,又想起早上收到的匿名信——信里说,只要她配合拿出账簿,就能把托比安全送回皇都,还能保她一命。她咬了咬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转身冲向书房,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她不能让弟弟像米洛一样,死在冰冷的北疆。
路过宴会厅门口时,她故意放慢了脚步,对着角落里的汉克使了个眼色——那是卢修斯提前教她的暗号,意思是“公爵要灭口,快想办法自保”。汉克本就因为钱庄催债的事心慌意乱,看到莉莉安的眼神,瞬间以为公爵要把所有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心里的恐惧和猜忌瞬间爆发。
这一切,都被躲在府外马车里的艾力克看得清清楚楚。
他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透过窗帘的缝隙,将侍从的动向一一记在羊皮纸上。马车上放着一套公爵府仆役的衣服,是他早上混进去时穿的,领口还沾着一点公爵府特有的玫瑰香粉。艾力克迅速写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铜管——里面装着伊索尔德女侯爵通过议会档案室弄到的国库拨款副本,上面有公爵的亲笔签名,墨迹还带着淡淡的松脂味,是公爵专用的墨水。
更重要的是,铜管的内壁刻着一行微型文字,是卢修斯特意加上的:“汉克嗜赌,欠钱庄巨款,可逼其反水”。这是给塞巴斯蒂安的额外线索,也是卢修斯为彻底扳倒公爵埋下的又一颗棋子。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公爵府门口的守卫,确认没人注意,悄悄推开车门,像只灵活的猫,趁着雨雾溜进了银翼骑士团的马厩。马厩里的银鬃马认出了他——上次艾力克帮塞巴斯蒂安喂过马,还偷偷给这匹马加了块方糖。他熟练地将纸条和铜管塞进塞巴斯蒂安的马鞍袋里,又摸了摸银鬃马的脖子,低声说:“待会儿跑快点,别让坏人跑了。”
银鬃马打了个响鼻,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艾力克趁机将一枚微型追踪器藏在了马的鬃毛里——那是卢修斯用魔法制作的,能实时显示塞巴斯蒂安的位置,确保他能精准地赶到锻造房,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塞巴斯蒂安刚在府门外下马,就注意到马鞍袋有些鼓。他皱着眉打开,里面掉出一张羊皮纸和一个铜管。展开羊皮纸,上面画着简易的庄园地图,用红笔标记着“锻造房”的位置,旁边写着一行小字:“铠甲含硫磺铁,遇水现暗纹,公爵要毁证,速去。”地图的背面还画着一个小小的钱庄标志,塞巴斯蒂安瞳孔一缩——他立刻明白了,这是在暗示公爵的秘书有问题。
再打开铜管,里面的国库拨款副本上的签名与他手里的走私证据完全吻合,连墨水的味道都一样。铜管内壁的微型文字虽然细小,但在雨水的反射下隐约可见,塞巴斯蒂安拿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看清文字后,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好一个犯罪顾问。”塞巴斯蒂安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愤怒,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无奈。他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快接近真相的路,要是等他按程序申请搜查令,锻造房的铠甲早就烧成灰烬了。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个犯罪顾问不仅算准了公爵的行动,连汉克的软肋都摸得一清二楚,这份洞察力简直可怕。
塞巴斯蒂安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银翼骑士们下令:“全体都有!去西郊外的庄园锻造房!快!另外,派两个人去查一下皇都的地下钱庄,重点查一个叫汉克的人!”
“是!”骑士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得雨雾都散了些。
银白的骑士团在雨幕中疾驰,马蹄声如雷,像一道闪电划破黑暗。雨水打在铠甲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骑士们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夜色中展开,像一群展翅的银鹰。塞巴斯蒂安骑在最前面,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卢修斯留下的线索,他越来越觉得,这个神秘的犯罪顾问,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此时的庄园锻造房,已经火光冲天。
公爵的亲信汉克正疯狂地往铠甲堆上泼煤油,黑色的煤油顺着铠甲的缝隙流下,在地上积成一滩,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浓烟裹着硫磺味飘向夜空,呛得人睁不开眼,连远处的树木都被熏得发黑。“烧!都给我烧了!”汉克嘶吼着,脸上沾着黑灰,像个疯子,“只要没了证据,谁也奈何不了公爵大人!塞巴斯蒂安那个蠢货,拿什么定我们的罪!”
可他的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慌乱,时不时地看向锻造房的门口——他已经派人去给地下钱庄送信,说愿意揭发公爵的罪行,只求钱庄能宽限几天还钱时间。刚才莉莉安的眼神让他坚信,公爵一定会牺牲他来顶罪,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亲信们也跟着疯狂起来,手里的火把扔向铠甲堆,“轰”的一声,火焰瞬间窜起三米高,照亮了整个锻造房。铠甲在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表面的漆皮剥落,露出里面劣质的铁料,泛着暗黑色的光。可没人注意到,其中几具铠甲的胸腔位置,都嵌着一块刻有三道凹槽的硫磺铁锭——那是艾力克早上混进仓库时,按照卢修斯的指示偷偷放进去的,位置隐蔽,火烧不到,却能在冷却后清晰地显现出暗纹。
就在这时,马蹄声如雷而至,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塞巴斯蒂安带着银翼骑士团冲进来,长剑出鞘的寒光映亮了整个锻造房,比火光还要刺眼。“不许动!放下武器!”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人原地蹲下,接受调查!反抗者,格杀勿论!”
亲信们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煤油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转身就要跑,却被骑士们一一按倒在地。金属碰撞的声响、亲信的哀嚎声、火焰的燃烧声混在一起,乱成一团。汉克挣扎着抬头,看到燃烧的铠甲堆,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尖锐得像夜枭:“晚了!都烧光了!塞巴斯蒂安,你没有证据了!你拿什么定公爵大人的罪?律法?哈哈哈,律法在贵族面前就是个笑话!”
可他的笑声刚落,就看到两个银翼骑士押着一个钱庄的人走了进来,那人手里拿着一张借据,上面有汉克的亲笔签名。“汉克先生,”钱庄的人冷笑一声,“你欠我们的钱,该还了吧?要是还不上,就按约定,剁掉你的双手!”
汉克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脸色惨白得像纸。他猛地转头看向塞巴斯蒂安,眼神里充满了绝望:“骑士长大人!我招!我全都招!是公爵让我涂改国库记录的!是他让我杀了记账的小吏!仓库里的铠甲都是劣质铁料,他还走私军械到邻国!”
塞巴斯蒂安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向火堆。他的银白铠甲被火光映得发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越来越冷。他的目光扫过燃烧的铠甲,最终落在一块未烧透的碎片上——那碎片的边缘,有三道极浅的凹槽,和他在街角闻到硫磺味时想象的一模一样。
“证据,从来都没消失过。”塞巴斯蒂安弯腰,用长剑挑起那块碎片,动作沉稳得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骑士们纷纷让开道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块碎片上,连被按在地上的亲信都忘了挣扎,死死盯着那片小小的铁锭。
“哗啦——”
碎片被扔进旁边的冷水桶,溅起巨大的水花,水珠落在火上,发出“滋啦”的声响。伴随着一阵白雾,碎片表面的黑灰渐渐褪去,露出了淡红色的纹路——那是硫磺铁遇水后的特有反应,而纹路的形状,赫然是“北疆军器坊专用”的印记,每个字都刻得清清楚楚,像一道烙印。
“这……这不可能!”汉克的声音戛然而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硫磺铁……怎么会有硫磺铁……”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阵泥土的气息……下雨了,仿佛天注定的那样,突然塞巴斯蒂安感到一阵恶寒,似乎有双眼睛在哪里看着他,他明天是谁,也只能是他。
他只身一人冲出锻造房,雨水铺天盖地的打在他的身上,身后锻造房照出的火锅映的他身上那副银白色的盔甲发出闪闪荧光。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暗处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