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雷蒙是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开始工作的。
昨晚他几乎一夜没敢合眼,像具僵尸一样笔挺地躺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碰到旁边的“热源汲取器”,然后被暴躁的银龙女王一脚踹下床,或者更糟。
直到天快亮时,身边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汲取体温的微弱吸力才渐渐消失。艾莉娜丝无声无息地起身,甚至没看他一眼,就像来时一样突然地离开了,只留下满室残留的冰冷气息和一头雾水、腰酸背痛的雷蒙。
他揉着发僵的后颈,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古代符文上,但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放昨晚那诡异的一幕。
“特殊时期”、“银龙血脉畏寒”……
他放下刻刀,揉了揉眉心,开始努力回忆在帝国学院图书馆看过的那些关于龙族的偏门典籍。似乎……在某本非常古老的生物图鉴上,提到过某些高等龙族,尤其是血脉纯粹的女性,会周期性地经历一种名为“寒潮”的生理现象。期间体温会异常降低,对热量需求大增,情绪也会变得极不稳定,甚至会影响魔力控制。
通常,她们会寻找火山地脉或者大量蕴含火元素的魔法物品来缓解。但像银龙这种偏向冰霜魔法的血脉,自身产生热量困难,缓解起来似乎更为麻烦。
所以……艾莉娜丝是正处于这种“寒潮”期?
把他当成了……便携式恒温热源?
雷蒙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这理由……听起来离谱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合理?
但为什么是他?龙巢里难道没有温泉、暖石之类的东西吗?还是说……人类的体温对她来说有什么特殊效果?
他甩甩头,决定不再深究这个危险的问题。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接下来的几天,每到深夜,当龙巢陷入最深沉的寂静时,那熟悉的、令人心惊肉跳的高跟鞋声总会准时在门外响起。
砰!
房门被推开,裹挟着夜寒气的银龙女王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冰冷和躁郁。
命令永远是言简意赅的“暖床”,动作永远是粗暴地抢走兽皮毯子(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然后和衣躺在他暖热的位置外侧,背对着他,紧紧裹着自己的披风,发出那句经典的“不准停,不准碰”。
雷蒙从最初的惊恐、耻辱、不知所措,渐渐变得……有点麻木了。
他甚至开始习惯在入睡前,下意识地先把床铺暖热一点——免得她躺下时因为感觉不够暖而发脾气。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他也逐渐注意到一些细节:艾莉娜丝每次来,身上的寒意似乎一次比一次重,眉宇间的疲惫和烦躁也一次比一次明显。她周身那不稳定能量波动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通过灵魂链接,他能模糊地感觉到,那种冰冷的空虚感在加剧,像是一个不断下坠的漩涡。而对他体温的那种近乎本能的汲取,也变得更加……频繁和依赖?
虽然她表面上依旧冰冷嫌弃,但雷蒙能感觉到,她停留的时间似乎在一点点变长。有时,在天亮前最寒冷的那一刻,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挺直的背脊会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他这边靠拢一微米?
也许是错觉。
今晚,艾莉娜丝离开时,似乎比平时更加匆忙,甚至带着一丝狼狈。她的脸色在晨曦的微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离开时,裙角似乎不经意地带倒了他放在床边小凳上的一杯水。
清水泼洒出来,溅湿了地面。
雷蒙看着她几乎是仓促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
他下床,准备找东西擦干水渍,却无意中发现,被水溅湿的粗糙石地上,竟然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异常寒冷的冰霜?
而且那冰霜之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寻常冰雪的……银色魔力气息?
雷蒙蹲下身,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冷的霜痕,一股远比物理低温更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让他猛地缩回了手。
这绝不是正常的“畏寒”!
他盯着那缕迅速消散的银色魔力气息,一个被忽略的、更加古老的记载猛地跳进他的脑海——关于某些极其强大的龙族女王,在力量达到顶峰或经历特殊蜕变时,有可能引发的……
【血脉冰结】?
一种更危险、更罕见的现象?据说会直接影响生命本源……
雷蒙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看了看床上那片她刚刚躺过、还残留着惊人寒意和一丝微弱银芒的区域。
所以,她一次次来找他,可能不仅仅是因为“畏寒”……
而是因为他的存在,或者说,因为那个该死的【共生契约】连接起来的生命能量,能在某种程度上……缓解或者延缓那种更可怕的变化?
就在这时,灵魂链接那头,原本随着她离开而逐渐平息的冰冷漩涡,突然毫无预兆地、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传来一种极其短暂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
痛苦?
雷蒙猛地站起身。
她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