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一夜的爱在某个瞬间压过了恨。
即使卡米拉试图用数倍的恨去掩盖，得到的结果只是自己在骑在托尔身上，不断地羞辱托尔，不断地羞辱着托尔的家族。倾泻着一件件家仇，吐出自己当时在家，无力地失去家人的痛苦，用着歇斯底里地声音说。
“我恨你！托尔！”
而托尔最初依旧会口出恶言，但最后承认了败北，用着悲伤的表情看着发泄憎恨的自己，任由着自己发泄情绪。
自己的双胞胎女儿——
辛西娅·格拉迪亚斯
克莱尔·格拉迪亚斯
就是在这样充斥着憎恨和愤怒的第一次孕育的。
最初得知自己怀孕了，甚至还是双胞胎的时候，拉米拉没有信心养育再孩子。
因为这对双胞胎是在憎恨和愤怒的初夜诞生的，而自己正是用憎恨和愤怒不断地折磨着自己心爱的丈夫。
这种情况下，让她如何有信心养育孩子？
卡米拉当时也是个少女，也对这样甜蜜的桥段心怀憧憬。
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事后却涌现出源源不断的后悔。
要是当时再坦率点就好了，即使只有那一夜，能够甜蜜就好了。
至少今后生下孩子，回想起孩子诞生的原因时能有个幸福的起点。
恐怕托尔不再还击也是这个原因吧？
即便如此，卡米拉还是怀揣着不安生下了双胞胎。
没有自信归没有自信，这可是自己与托尔唯一的纽带了，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放弃呢？
哪怕没有自信，自己也要倾尽自己所有的爱去养育她们，希望女儿们在一个充满着爱意和幸福的环境下长大。
犯错时就严厉的训斥，做得好就夸奖，有空闲就陪着她们。
这也是为了弥补自己对女儿们的负罪感。
至于她们为什么而出生的，卡米拉决定将这个秘密带到坟墓中。
只是……随着女儿们逐渐长大，日程也丰富了起来，自己不再需要无时无刻的陪伴着她们，空虚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
卡米拉不禁再次陷入对丈夫的思念中。
“天黑了，母亲，该回家了，爷爷在家等着呢。”
遗传了自己一头淡金色头发的克莱尔，再次开口。
而遗传了丈夫托尔，有着一头黑发的辛西娅正心疼地看着卡米拉。
“……我会半小时内回到家，你们先走吧。”
“好的。”
✬
“大小姐、二小姐……家主。”
一位老绅士叫住了两位年轻的少女。
辛西娅看着眼前的老管家杰克，温文尔雅地询问。
“母亲今天也在那个山坡吗？”
“恐怕是，家主在午后处理完公务后便出门向着山坡的方向走去了。”
克莱尔牵起辛西娅的手。
“我们走吧，西娅。”
“好……”
克莱尔和辛西娅对于这样的日常也已经习以为常。
母亲不在家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在那个山坡。
据杰克所说，那是母亲与父亲经常独处的地方。
母亲会双手环抱着腿坐着，看着远处的风景。而父亲则会站着倚靠在大树边，静静地陪伴着母亲。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静怡的小路上，两条被拉长的影子正小心翼翼地穿过寂静的街道，再拐向山坡。
克莱尔走在前面，她的脚步轻缓而坚定，不时回头望向妹妹辛西娅，目光里交织着担忧与温柔。辛西娅的手指紧紧攥着克莱尔的衣角，仿佛那是她与姐姐在世界唯一的连接。
夜风掠过路旁的小树，树叶发出沙沙的低语。
辛西娅突然停下脚步，声音轻得像羽毛。
“克莱尔，我听到母亲的哭声了。”
克莱尔凝神倾听，风中确实飘来断断续续的呜咽。
姐妹俩加快脚步，绕过最后一个拐角，母亲坐在草地上，微微佝偻着背。
克莱尔和辛西娅都很尊敬母亲。
从她们记事起，母亲便给予了她们满满的爱。
从生活到学习，再到假期，那个令整个皇帝都让步三分的格拉迪亚斯公爵在她们面前只是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
而母亲作为公爵的能力姐妹俩也都看在眼里，在克莱尔和辛西娅眼里，母亲永远是可望不可及的憧憬对象。
可这样的母亲也有着唯一的逆鳞……那就是她们未曾谋面的父亲。
在外面还好，如果在家里，哪怕是提到和父亲有一点点关联的事情，母亲就控制不住泪水离场。
哪怕是提起喂马，母亲都会联想到稻草，再联想到过去的父亲流泪。
关于父亲与母亲的故事早已在帝国传遍。
被当做仇人的人质入赘，即便如此还是愿意无偿爱着母亲的父亲托尔，在结局的前夜为了母亲而死，而在结局的结局，父亲与母亲家族间的仇恨竟然是他人挑拨的。
儿时克莱尔和辛西娅曾好奇地向母亲提问，而母亲永远只是流着泪水承认。
故事都是真的，只是细节外人未必清楚。
渐渐地克莱尔和辛西娅便不再向母亲提问，她们不想再惹母亲伤心了。
母亲也是像父亲一样，真心的爱着父亲的，只是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只能日夜沉浸在悔恨中。
了解了故事的双胞胎，即使再尊敬母亲，也觉得母亲犯了无可挽回的错。
在爱的呵护下长大的双胞胎，即使缺少父爱也难以理解，当时卡米拉坠入深渊底部的憎恨。
听说父亲当时倒在如山高的火海，最后周围的一带都化作了灰烬，连哪份是父亲的灰都分不清，母亲便将整个灾区的灰都运回领地，埋在这一带的山上。
如果有贵族向母亲提议再婚，哪怕只是含蓄的说父亲已经回不来了，该向前看了都不行。
母亲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直接丢出手套宣战，在灭了几个家族之后，再也每人敢向母亲提再婚的事，哪怕是皇帝也是如此。
甚至被一些贵族在私底下称作“痴情的疯狗”。
母亲当然也知道，只不过这个词对于她来说不算是贬义，便置之不理。
克莱尔轻声呼唤着母亲，而母亲只是停止了哭泣并没有回应她们，开始双眼无光地眺望这座城市。
如果说刚才的母亲是狂风暴雨，如今的母亲就像一颗逐渐枯萎的大树。
克莱尔每次看到这样的母亲都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母亲下一刻就要随父亲而去。
即使母亲没有说出口，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克莱尔和辛西娅也隐约察觉到了。
如果不是她们尚未长大成人，母亲早就随父亲而去了。
正因最担心的设想正随着时间向前逐渐接近，才因此感到心悸。
母亲爱着双胞胎，毋庸置疑，但是在这世上母亲最爱的一定是父亲，在那个空间没有双胞胎的位置……
至少现在，双胞胎还没有成年，还有办法将母亲拉回现实世界。所以克莱尔再次呼唤母亲。
“天黑了，母亲，该回家了，爷爷在家等着呢。”
母亲冷淡地回应她们，但至少给出了承诺。
克莱尔看向辛西娅，姐妹俩对彼此点了点头便安静地离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