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爱着她。
就当是大男子主义作祟吧。
我最初感到一切都糟透了,即使感到家里的氛围随着战争时间的拉长,变得越来越糟糕。
明明家中的仆人没有什么人员变动,曾经在工作中会小声打闹的,洗衣服会相互泼水的女仆们如今只是默默无声的工作。
即便如此,我还是选择当起了缩头乌龟,在房间里看着自己喜欢的小说。假装对家中和身边的氛围一无所知。
很快,逃避的日子结束了。
我被作为人质送到了卡米拉家,连一张纸都碰不到,看书想都别想。
在来到格拉迪亚斯当天,还受到了领民们的“欢迎”。
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将目光从卡米拉身上移开。
我和她就像是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中,仅此两颗的星星,会不自觉地被对方所吸引。
她失去了所有家人,孤身一人。
我作为人质被带到这,孤身一人。
没错,在来到格拉迪亚斯前我就是个摆烂的人,我什么都不会,但我也不会感到自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总不能要求一只鸟下水游泳吧?
每个人都有该做的事情,该待的地方,我还有个姐姐呢,姐姐很聪明,虽然剑术中规中矩,家业交给她就行,再不济也有一个妹妹,反正应该不是我。对,我就是明着摆烂。
但是卡米拉和我不同,即使她的五个哥哥已经离世,我也能看出她对哥哥们的自卑感。无论做什么,她都会下意识地拿自己和哥哥做对比,她总是觉得,如果是哥哥的话就能做得更好。
她童年时还有哮喘,我曾无数次地看着她蜷缩在被子里,轻声压抑着声音的样子
然后,我的大男子主义就开始作祟了。
我在家从未被人依靠过,就是一个摆烂的小少爷,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但我看到那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时,我心里竟然想着,我想要帮助她。
为什么?我们的家族明明是死仇?父亲虽然回到了家中,也失去了一只腿,家族更是失去了数以万计的人员和财力。
我的父亲也直接或间接地夺走了她家人的性命,第一天“欢迎”我不是知道得很清楚了嘛?不只是卡米拉憎恨我,而是整个格拉迪亚斯的人都憎恨我们家族。
少年们总是会幻想英雄救美的情节。
简单的话,就是女孩子的钱包被小偷偷走了,自己及时察觉,控制住小偷夺回钱包的情节。
往大的说,就是在女孩子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及时出手,救下对方性命的情节。
幻想着有一个比自己弱的女孩子,向自己寻求依靠的情节。
我还在亚特斯家时,算是最弱的那一个,我连妹妹都打不过。
加上我自暴自弃般的摆烂,自然没有依靠我的人,我也不知道被比自己弱的人依靠是什么感觉。
直到我来到了格拉迪亚斯家,遇到了比我还弱的卡米拉。
同是家族中最弱的那一个,她却被自卑压垮,而我选择摆烂。
我失去了整个家族,作为人质,亚特斯家无法成为我的后盾。
她得到了整个家族,但从此,无依无靠孤身一人。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看到比我弱的同龄女孩子,更何况我们还处境相似。
所以,我的大男子主义发作了,当时我只是想逞威风。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帅。喜欢……倒也有吧,毕竟卡米拉真的很漂亮。
如碎掉的玻璃渣一般的,脆弱又美丽的女孩子,最能激发人的保护欲了。
我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想要伸出手的感觉。
即使得不到回报也没关系,故事里的英雄不也都是不求回报的吗?真是太帅了。
即使是仇人……我也想尽量帮助她。
“喂,卡米拉。”
“干什么!咳……呕”
“你不是要复仇吗!?”
“是啊……所以你才作为人质到了这里!”
她本想歇斯底里地骂我,却因肺部不争气停下。
“你死了,说不定一切就结束了,你要怎么复仇?”
“我们还有分家!别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可昨天究竟是谁给你的饭菜下的毒?漫长的战争中分家又才死了几个人?你难道愿意就这样被分家夺走一切吗?”
“闭嘴!”
险些被毒杀的卡米拉短时间内变得无法再信任任何人,反而是一直住在马棚,没事无法靠近主宅的我最先洗清了嫌疑。
对她来说,连究竟是谁下的手都不清楚。
佣人们还需要看她的脸色,一旦进来就会被她疯狂地砸着杯子赶出去。
而我不同,我们本来就不对付,无论什么时候见面她对我都是歇斯底里的,所以我毫不在乎地闯了进来。
我掐住了虚弱的她的咽喉。
“你的父母,你的哥哥的仇还没报。不过也好,说不定你死了之后,经过亚特斯的周旋我就能回去了!”
“想都别想!你也别想好过!你们这群浑身肌肉的疯子。”
卡米拉从床上绷起,挣开了我的手,本就因睡眠不足而瞳孔充血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鲜红。
“那你能做什么?拿不了剑,魔法也不会,贵族的礼仪也不行,家族事务也不会处理,就是因为你这样,你们家才——”
“别开玩笑了!就算我做不到,那也和我的家人无关。”
卡米拉不断地喘着粗气,瞪着我。
“托尔·亚特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的。而且!我一定会变得更强,让你后悔今天说出的这句话。我会让你尝到相同的痛苦,复仇后我会只留下你,让你成为亚特斯家的最后一员,让你尝到像我一样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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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倚靠在吧台里的懒人椅。
好久没早起了,结果化完妆后又不小心睡了个回笼觉,妆应该没花吧?我开始拿小镜子检查,又看到了放在镜子边的研究报告。
类似的东西我早就写好了,只是从各个角度暗示她,复活是不可能的。
但昨天经女儿之口听说了卡米拉的心境变得越发极端,我开始犹豫是否真的要进一步追击。
再刺激她,万一真嘎了怎么办?还是再找点别的目标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过连女儿都拉不了她回来,估计没戏吧。
我将厚厚的报告藏到桌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