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呢。”
“水长老……”
我看着她手中的物品。
夜色晕染在崭新家具的轮廓上。松木与漆料的气味悬浮在空气里。
月光透过拱形长窗，将三人的身影斜斜地投在打过蜡的地板上。
奥若拉背靠着窗框，银发流淌着月华的光泽，仿佛瀑布凝驻的瞬间。新裁的丝绸窗帘拂过她肩头，带着生涩的褶皱感。
水长老手腕一抖，信封打着旋飞去，边缘切割着流动的月光。
奥若拉腕部轻转，信笺恰落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看向信封，果然是又是熟悉的标志。
当然是格拉迪亚斯。
抚过信封锋利的边缘，最终还是随意的撕开信，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叹了口气。
我真是和卡米拉过不去了。
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又是关于复活的问题，不过与对奥若拉·托的提问相比，向魔王的提问要更加简单直接。
提出请求，表示若能做到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
身为人类阵营的卡米拉，能说出这句话恐怕做出了不小的觉悟。
可惜那是做不到的。
看到我向她解释计划的不可行时，看到她平静的眼睛，我本以为她稍稍放下了些，结果还是这样吗？
早干嘛去了。
我将信纸随意丢在桌上。
“还有吗？”
土长老坐在低矮的沙发上，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头。长裙的褶皱流水般从榻边垂落。
“我和水会按照惯例，不出面。在附近为你把握情况，当天我会伪装成你呆在这个家，你就放心去吧。和你一起出席的都是之前的那些大臣，按照你的计划走就好。”
当然，目前在亚特斯受到秘密接待的那个奥若拉·戈尔德也是假的，我总不能分成两个。
“我知道了。”
哈德的平静已经涌向了如今的亚特斯，越是如此，我就越是感到不安，却又只能尽我所能地在平静的水面前进。
今天从民众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对明天有什么活动一无所知，到底是哪边……
如今停留在亚特斯的魔族，无论是波动还是数量都和计划的一致，这不应该感到庆幸吗？
水长老跳起，她伸出手，指尖轻柔地穿过奥若拉垂落的银发，动作熟稔如梳理珍藏的丝绸。
“不去也可以哦，反正你是魔王嘛，我们的魔王陛下？”
水长老低声问道，指腹不着痕迹地按摩着奥若拉的太阳穴，带着薰衣草精油的淡香。
明明是长老们最初提出的请求，却在前夜给了自己在第一步放弃的台阶？
“连第一步都不愿意前进，和平和安宁又如何说起？”
“嗯……你不会受伤就好，奥若拉。我们终究只是待在幕后的老东西，随你。”
随后，水长老没有再开口，只是将奥若拉的手牵过放在自己膝头，用拇指细细抚过奥若拉的手掌。感觉到奥若拉指尖的凉意，自然地将那双纤细的手拢在自己掌心呵暖。
土长老也悄悄地移动到奥若拉的身后，解开了今天芙洛拉为奥若拉精心编织的发型，一个个精心编织的小鞭子与蝴蝶结在土长老的手指下松开，白色蝴蝶结收纳回床头的小抽屉。
她重新为奥若拉梳起最近魔族女性流行的发型。先是五指并拢，松松地梳理长发，指腹恰到好处地按压过头皮，带来舒缓的酥麻。
奥若拉仅仅只是闭上双眼，闭目养神，与平日一般静待长老为她梳理好头发。
编织时，土长老的指尖穿梭在银丝间，时而勾起一缕，时而轻轻扭转。指甲偶尔擦过奥若拉的后颈，激起细微的战栗。
土长老手法娴熟，每一次交错都精准无误，却故意放慢节奏，让这个过程变成绵长的抚慰。
“一路顺风，奥若拉·戈尔德。”
“谢谢姐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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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可能的，如果魔族能做到，我就不会成为新魔王了。”
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凝滞，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内心在抗拒着那个必然的结果。
最终颤抖的手还是落了下来，带着千钧的重量，死死抓住了前方少女漆黑的裙裾，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真的没有可能吗？”
“不可能，我还站在这里就是证明，前魔王已经被托尔干掉了，再也回不来，也从未有过死去的魔王回来。”
“这……”
她仰起脸，那双曾经如晴空般的湛蓝色眼眸，此刻黯淡无光。
泪水蓄积在眼眶，倔强地不肯落下，将那份痛苦浸润得更加深邃。
“无论什么条件……”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而出。
“我都答应你……无论你要什么…”
“哪怕……”
她的呼吸骤然一窒，仿佛接下来的话语带着万劫不复的死劫，连说出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因为这恐怕是第一个做出这样决定的大贵族。
她那双盈满泪水的蓝眼睛，绝望地看着黑发少女深不见底的血红色瞳孔，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动摇，或是任何可能的回应。
“……哪怕是我加入魔族……只要我的丈夫回来。”
“他已经不是你的丈夫了，他已经死了。”
“他是！我又没有再婚！”
女子正歇斯底里地嘶喊着，哪怕她有求于对方。
“死了就是死了，人类的教会说得很明白了，难道你们相信魔族的十恶不赦，却不相信灵魂会上天堂吗？”
“只要有哪怕一点点希望！无论是教会还是魔族都无所谓！”
泪水终于无法承载那沉重的悲伤，悄然滑落。
一滴，两滴，滚烫地划过她苍白的面颊，在阴冷潮湿的青苔地面留下湿冷的痕迹。仅仅只是只是这样无声地流淌。
黑发少女看着眼前哭泣的女性，眼角微微颤抖，但从未消散过身为上位者的威严与寒意。
即便如此，女子依旧固执地狠狠抓住她如黑夜般漆黑的裙子。
仿佛那是她坠落悬崖时唯一的希望，明明黑不见底。
“虽然我身为局外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比起死去的人，你更应该珍惜眼前的人。”
黑发少女将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地推开对方，她的身躯竟真的如风中的纸片一样虚幻脆弱，就这样在街巷中失去平衡连退几步，倒在地面。
少女血红色的瞳孔依旧没有任何动摇。
“忘了他吧，公爵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