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总之先从小时候说起吧。”
奥若拉轻声说出口，三人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在这位家中最小的妹妹上。
如果突然说出真相，父母是否相信是一回事，会不会被吓昏又是另一回事了。父母也没有芙洛拉那么大心脏。
“小时候？是你在森林的那些回忆吗？”
伊莉娜慈祥地看着眼前这位娇小的少女。
“噗……”
“我真的要生气了哦。”
奥若拉狠狠地握紧小拳拳，面带不满地撅起嘴。
毕竟刚刚没讲正事笑一笑也就算了，现在要开讲了还笑笑笑的。
真是的，初次重逢时那个成熟美丽的大姐姐到底去哪了。现在比小时候还爱捉弄我，真是没办法啊。
“你再这样我明天就回哈德，别来找我。”
“对不起，我错了。”
听到妹妹真的要生气后，芙洛拉才真的收起了那副笑嘻嘻的表情，马上滑跪，用光滑的大拇指轻轻揉搓奥若拉的手背。
“别走好吗？在姐姐家多待几天呗？姐姐错啦，过几天就是定期狩猎，陪姐姐去呗？你回哈德不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吗？”
“我乐意，而且还有书没看。”
“姐姐错啦。”
“先讲完正事再说吧。”
“嗯嗯。”
索特和伊莉娜夫妇看着眼前的这对姐妹花，感到有些不解。
怎么奥若拉才窝在房间里没几天，突然拉出来换个发色和瞳色就变得如此亲密？明明前不久的奥若拉还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和生疏感。
奥若拉看着疑惑的父母，身边温柔如水的姐姐，无奈地叹了口气。
气氛全被打乱了，这都什么事啊……明明想要慢慢地来个煽情环节的。
奥若拉纤细的手指反复绞着裙摆，蕾丝边饰在她指间绽开又收拢，像一只挣扎的蝶。
裙摆下的系带高跟鞋不自觉地互相轻叩，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节奏。
“额……以前的我安静得很，总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看书，有一次你们卧室里那个大花瓶被姐姐弄碎后，被芙洛拉姐姐莫名其妙地拿我来背黑锅。”
芙洛拉听到这个就不乐意了，我的好妹妹呀，你回忆可以能不能说点好的，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对于奥若拉而言，她只是努力地将仅有家人知道的秘密说出口，毕竟有些不太隐私的小事件常年在此的女仆们也知道，说出来也只会被解释为从女仆口中得知。
其实花瓶这事吧，索特和伊莉娜早就知道是芙洛拉干的了，一个整天窝在房间的托尔，一个时不时跑来偷穿妈妈裙子的芙洛拉，先怀疑谁不是很明显吗？
只是后来战争的事情越来越忙，夫妇俩就没有继续计较一个花瓶，准确的说是忘了，再次回到家已经过了几个月，两人想了想就算了。
伊莉娜看向芙洛拉，本以为是奥若拉从芙洛拉口中得出的小秘密，但看到当事人明显露出的不满之色。
一阵狂喜从心脏直接攀升至脑髓。
伊莉娜和索特像是抓到了什么线索般与彼此对视一眼。
但夫妇俩还是冷静了下来，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毕竟眼前这位少女，据芙洛拉所说不是托尔的私生女吗？既然是女儿，从托尔口中听说一些童年的小趣事也不是不可能。
伊莉娜深吸一口气，转守为攻。
“你还记得穿的第一件裙子是什么吗？”
“额……是被芙洛拉姐姐逼的，她从晚宴换下的裙子。”
“你七岁生日的时候去哪玩了？”
“没有，直到八岁前，我的八个生日都没有出过门。”
第一滴泪沿着伊莉娜白皙的脸颊滑落，坠入茶杯，漾开无声的圆纹。
第二滴，第三滴，如同断线的夜明珠，接连不断地从她低垂的眼睫滚落。挺直的脊背没有一丝颤动，连呼吸都克制得极轻，只有那些泪珠不受控制地奔涌。
索特宽厚的手掌覆上她微颤的手背。他望向妻子被泪水浸湿的侧脸，那双总是含笑的眼角渐渐泛起绯红。
他紧抿着唇，喉结上下滚动，试图将涌上的哽咽咽回胸腔。但泪水终究背叛了他的意志，在他坚毅的眼角汇聚成珠。
奥若拉走到父母的身前，轻缓地蹲下，轻轻地为父母擦去泪水。
芙洛拉静静地坐在原位，看着她曾以为再也不会有的画面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明明刚才已经流够了的泪水，不知不觉间眼角再次泛出泪花。
奥若拉毫无征兆地喜悦，两人互动的亲昵，过去的回忆，眼前的黑发。
已经说明了一切，即便如此伊莉娜还是要问，毕竟从未想过的奇迹真的发生了，哪怕是质疑一万次，也不想再让自己的这颗心受伤了。
“你是托尔吗？”
“是……我是那个曾被强行带往格拉迪亚斯，与卡米拉结婚的托尔，现在是奥若拉·亚特斯。”
伊莉娜的手臂骤然收拢，以一种混合着无尽思念与失而复得的巨大力量，将女儿深深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她纤细却坚定的手臂如同温柔的藤蔓，将失散多年的骨血牢牢圈禁在自己的世界之内，仿佛要将她重新融入自己的骨血。
她偏过头，将脸颊深深埋入女儿的颈窝，汲取着那真实存在的气息，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般披散下来，与同是黑发的奥若拉相互交叠。
“你和姐姐真是坏孩子啊，竟然这样捉弄妈妈，明明回家了却要开这样的玩笑。”
“不……那单纯是芙洛拉姐姐误会了，我才不想当自己的私生女呢。”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这副模样是复活的代价吗？”
“要说是也是啦，但要说复活也不太对。”
奥若拉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母亲的怀里，儿子变成女儿的尴尬过程还是不说了。
“为什么不立刻回家呢？非得姐姐拽你出来？还变了头发颜色骗妈妈。”
“嗯……有很多原因。”
奥若拉猛地抬头，却看到母亲一如既往的慈祥笑容。
“什么原因呢？难堪到让你家都不想回。”
笑容背后的，是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