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行走、手腕发力、改变重心。
我左肩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烧红的烙铁在里面搅动。右腿之前为了稳住下坠姿态强行发力，此刻肌肉也在阵阵抽搐。
没关系，直到如今我也不指望卡米拉，当年她还是一个不可靠的小女孩时，我也曾有独自作战的日子。
前方，那道暗红的身影已经从迷雾中彻底显现。
戴尔他猩红的瞳孔里满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指尖延伸出的能量利爪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没想到即使只是亚特斯家的私生女，也如此不容小视。”
“少话，你马上就要死了。”
“哼。”
我低语，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给自己打气。
巨剑在我手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主动迎了上去。
第一击，我倾注了全身力气，剑风呼啸，试图以力量压制。
但他太快，只是微微侧身，我的剑刃便擦着他的衣角掠过，重重砸在地上，溅起大片泥泞。
不等我收剑回防，一道红影已闪至身侧。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袭来。我猛地拧身，巨剑堪堪格挡。
铛——！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整条右臂瞬间麻木，原本凝结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缠手的布条。我踉跄着后退，每一步都踩得落叶飞溅，才勉强卸掉这股力量。
“你原本就是血族？还是魔族？人族？”
“我们可和魔族不一样，别乱说话，人族的小姑娘。”
我试图说着些闲言碎语拖延时间，在内心期盼芙洛拉姐姐能尽快赶来。
不能硬拼，他的速度和力量都在我之上，更何况我还带着伤。
我试图利用巨剑的攻击范围周旋，但他如同鬼魅，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我的横扫竖劈，那暗红的利爪却如同毒蛇，一次次寻隙而入。
“嗤啦！”
一个闪避不及，左臂外侧被能量爪风扫过，护甲如同纸糊般被切开，皮肉翻卷，鲜血立刻涌出，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我闷哼一声，动作因此慢了半瞬。
瞬间的迟滞。
就在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他抬手凝聚出一支完全由血液魔法构成的【猩红棘刺】，带着洞穿一切的气势投掷而来，速度太快，范围太大。
我只能尽全力将巨剑横在身前，将最后的光明之力凝聚在剑身中央。
“轰！”
一股强劲撞击在巨剑上，暗红与稀薄的白光猛烈冲突，发出剧烈的爆炸。
大部分冲击被巨剑挡住，但逸散的能量如同无数细针，穿透了我的防御，在我身上留下更多细密的伤口，最重的一处在我右大腿外侧，几乎深可见骨。
“呃啊！”
我再也支撑不住，巨剑脱手飞出，插在几步远的地上。我整个人被爆炸的余波狠狠掀飞，后背再次重重撞在树干上，然后滑落在地。
剧痛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视线里的世界开始旋转、模糊。
身为一个魔王，却被一个血族打成这样，一点都不爽啊。
“解”断开是我的错，怪不得别人。
“不舍弃任何一方”
我实在是太傲慢了，不舍弃任何事物，其实等同于什么都抓不住。
当年的我想着全都要，无论是卡米拉的关系，父母的理解，漫无止境的屈辱，我想要全部承受，全部得到，因此当时的我才得到了那种“解”
我徒劳地试图抬手，想去够不远处的剑，但手指只是无力地抓挠着冰冷的土地。
长枪开始发出刺耳的嗡鸣，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我全身。我拼命想要移动，哪怕只是侧身避开要害，但身体就像被钉死在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永别了，可怜虫。“
他手臂后仰，做出了投掷的姿势。那柄死亡之枪上流动的暗红光芒在这一刻亮到极致，仿佛已经品尝到鲜血的甘美。
时间仿佛被拉长，我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每一个嘲讽的弧度。
不甘心。
即使拥有了活下去的意志，到头来还是要死吗？
这份不甘比任何伤痛都要灼热。
对……这就像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想什么都要是不可能的。
那么我……现在是什么？
失去了托尔的身份，失去了男性的身份，失去了人类的身份。
都说跌到谷底怎么走都能前进。
我失去了那么多，得到了什么？
变成了半吊子的魔王？变成了终极美少女？
失去了卡米拉的爱，找回了家人的爱。
对啊，就像我绝不会原谅卡米拉一般，就像我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一般。
我本就不该再继续执着过去，失去了就失去了吧，我该看向自己手中拥有的东西了。
我是魔王，是亚特斯家的女儿，是卡莱尔和辛西娅的监护人。
银色的长发从发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浓郁的墨色浸染，如同夜幕吞噬了最后一缕月光。
原本因失血而模糊的灰色视野，被一片灼热、仿佛熔岩流淌般的赤红所取代。额角两侧带有螺旋纹路的骨质犄角破开皮肤。一对巨大的、覆盖着漆黑鳞片与薄膜的翅膀猛地展开。
我低头，看着自己原本沾染血污的手。
此刻却显得笨重的巨剑，在我手中发出嗡鸣，暗沉的金属如同活物般流动、变形，最终凝聚成一柄修长、优雅、通体漆黑如暗夜结晶的剑杖。
杖身流转着暗红色的符文，顶端镶嵌着一颗缓慢搏动的暗红宝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我抬起那双全新的、燃烧着赤红火焰的瞳孔，看向前方那个血族。
他脸上的狞笑和嘲讽彻底僵住。
他猩红的眼瞳死死盯着我的角。
“魔王？”
我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
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攻击动作，仅仅是心念一动，周身自然逸散的威压便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在他身上瞬间引爆。
我本就不该过于执着剑术，失去了一切的现在本就该物尽其用，掌握不好就力大砖飞呗？
噗通！
戴尔双膝猛地跪倒在地，膝盖将地面砸出两个浅坑。他手中的猩红长枪瞬间崩散成原始的能量碎片，周身的血色护盾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
我缓缓站起身，背后的黑色羽翼微微收拢，手中的黑色剑杖随意地顿在地面，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
“局面，反转了呢。我说了，你马上就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