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氤氲,林间灵蕴如织。流萤是散落的月华,虫鸣与风啸合为天地的道音。在这片熟悉的玄妙之中,溪畔的少女依旧赤足浸在灵溪里,纤足轻抬,踢起一串串沾着微光的水珠。
此情此景,与初遇时一般无二。
封遂安的脚步踏入这片净土的瞬间,周疏奕便回过了头。显然,她已等候多时。
四目相对。
封遂安的心神被猛地拽回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午后,一股混杂着怀念与剧痛的酸楚直冲鼻腔。他几乎是本能地,用一种近乎刻板的姿态,定在原地,折下右膝,抱拳行礼——这是一个介于军礼与平民礼之间,恭敬却带着距离的姿态。
“草民墨……”
那个与她初遇时所用的化名,几乎是脱口而出。但它滚过舌尖,带来的却是一阵灼烧般的自我厌弃。还在奢望什么?还在贪恋那虚假的平等与温暖吗?
不。
他必须让她知道,也必须在心里刻下这道痕——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可以与她随意嬉笑的墨安,而是身负血海、有名有姓的封家遗孤。
他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那个代表着过去的「墨」字碾碎在齿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宣告:
“……封遂安,拜见四公主殿下。”
他将「拜见」与「殿下」咬得极重,像是在宣读一道与自己、也与过往彻底决裂的檄文。单膝触地的姿态,恭敬,却透着一种岩石般的僵硬与决绝。
周疏奕唇瓣微启,所有准备好的、带着关切的话语,都被这句冰冷清晰的自我宣告堵了回去,消散在喉间。她看着他,清晰地看到他亲手将她推回「公主」的高座,也亲手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她明白,这堵墙,源于他家族的血。她不配,也不能将他从那条界限后拉出来。
“……不必多礼。”
这两个字,干涩地从她喉间挤出,轻得几乎要被风声盖过。无形的墙,却因这声合乎礼制的回应,轰然筑起,高大得让人窒息。往日的随意嬉笑,碎了一地,只剩下来自熟悉之地的、冰冷刺骨的穿堂寒风。
沉默像湿透的苔藓,沉重地在两人之间蔓延、滋生。
最终,是封遂安率先将其撕裂。他站起身,目光垂落在她裙摆旁的溪水上,声音被强行压制得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
“不知殿下召见草民,所为何事?”
他用了「召见」。又一个将彼此距离拉远的词。
周疏奕压下心头的涩意,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听说皇兄来见过你了……他……他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他全身,似乎在确认他是否有受伤的痕迹。这份关心是真诚的,却也因为此刻僵硬的气氛而显得小心翼翼。
“劳殿下挂心,他……殿下只是与草民说了些话。”
封遂安的回答生硬而疏离,目光依旧不与她对视。
周疏奕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中悬着的石头化作更沉重的酸楚。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哀求。
“墨安……这里没有别人。我们……我们能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她向前一步,试图靠近。
可她前进一步,封遂安便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半步,像一根针,彻底刺破了她强撑的平静。
“像以前一样?”
封遂安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自嘲的冷笑。
“回不去了,殿下。从我家人被皇家灭门的那一天起,就回不去了。”
他终于抬起眼,那双曾映着溪光林影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隔阂与挣扎的痛苦。
“你是大周尊贵的四公主,你的父亲、家族……而我,是封遂安。”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谁!我知道我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周疏奕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哭腔,一直压抑的委屈、惶恐、愧疚和无力感汹涌而出。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们周家欠你封家!所以我……所以我把我能拿到的最好的丹药给你,所以我瞒着所有人一次次来这里!我只是……我只是想弥补一点点,我只是不想连你也……”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
“可我到底错在哪了?!出身皇家是我的错吗?身上流着周家的血是我的错吗?我想对你好,想保护你……这也是错吗?!”
“对不起你的人不是我……想害你的人也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所有的恨、所有的疏远都对准我?我只是……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啊……”
封遂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爆发震住了。他看着她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样子,听着她字字泣血的哭诉,脑海中轰然作响。
「不要将復仇當作人生的唯一目標……莫要讓仇恨這朵烏雲,遮住了你生命中所有的星光。」
宗主云胤那晚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此刻清晰地炸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仇恨目标明确,可此刻他才惊觉,那名为仇恨的乌云,早已让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最锐利的冰棱,刺向了一直试图给他带来星光的人。
他看着眼前崩溃的少女,她只是一个和他一样,被身份和命运捆绑,努力想要抓住一点温暖,却被他狠狠推开的……周疏奕。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悔恨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要道歉……
可是,已经太晚了。
周疏奕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疲惫:
“对不起……”
她重复着,一步步向后退去。
“……是我多管闲事了。”
“以后……”
她转过身,单薄的背影在朦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脆弱。
“……再也不会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踉跄着跑进了竹林深处,消失在黑暗里。
封遂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少女最后那哭泣的样子,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刺痛着他。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耳边只剩下她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和竹林空洞的风声。
“再也不会了……”
溪水依旧潺潺,流萤依旧飞舞。
只是那片他生命中短暂出现过的星光,被他亲手……推入了更深的黑暗。
[深夜,碧云宗宗门前]
封遂安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碧云宗山门的。
夜已深,山门巨大的轮廓在月色下沉默矗立,如同蛰伏的巨兽。他步履沉重,脑中反复回响着周疏奕决绝离去的身影和那句「再也不会了」,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比任何刀剑造成的伤口都更令人窒息。
就在他即将踏入山门阴影的瞬间,一个清冷的声音自旁边响起:
“这么晚才回来,是去林子里把自己当树桩埋了,好省了明天的修炼?”
封遂安猛地抬头,只见沈靖远抱臂倚靠在山门石柱旁,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冷峻模样。月光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身影,似乎已在此等候多时。
沈靖远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敏锐地捕捉到他衣袍上未干的露水、略显凌乱的发丝,以及那双失去了往日沉静、只剩下空洞与疲惫的眼睛。他想起白日演武场上他那失控的样子和自己那番……似乎并未起到预期效果的「劝诫」,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看来我白天的话,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语气依旧平淡,带着他特有的苛责意味。
“还是说,你觉得把自己弄成这副魂不守舍、灵力涣散的模样,就能让你的仇敌心生怜悯,或者让你的修为突飞猛进?”
若是平日,封遂安或许会因这番话感到刺痛或愤怒。但此刻,他心中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挥之不去的悔恨。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反驳,只是沉默地垂下眼睫。
他这罕见的、近乎认命般的沉默,反而让沈靖远后续准备好的、更尖锐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与白日那个狂暴的复仇者判若两人,倒像是……受了什么更沉重的打击。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没能再说出更毒舌的话。某种类似于「麻烦」、「棘手」的情绪在她心底盘旋,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宗门规矩,亥时闭门静修。”
他移开目光,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少了几分锋锐。
“……回去调息,莫要耽搁明日早课。”
这几乎是她能表达的、最接近「关心」的限度了。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便走,暗紫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宗门内的夜色中,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例行巡查。
封遂安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中五味杂陈。就连在他认知中,素来冷漠的大师兄都……而他却对那个唯一给予他善意的人,说了最伤人的话。
【次日,大周皇宫】
翌日,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二皇子周闵武已身着便于行动的轻甲,踏入崇华殿。他收敛了些许战场上的狂放,但眉宇间的煞气与那道狰狞刀疤,依旧让他与这精雕细琢的殿宇格格不入。
“父皇,儿臣有军务禀报。”
他依礼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直接。
龙椅之上,皇帝周擎缓缓抬起眼。他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病态苍白,眼神深邃却似乎蒙着一层薄雾,让人窥不透底。他并未因周闵武的闯入而显露丝毫情绪,只是用平稳无波,甚至略带一丝疲惫的嗓音道:
“讲。”
“边关斥候发现北境狼族异动,儿臣需调拨一批‘破罡弩’与相关工匠,加强边防。”
周闵武禀报道,随即,话锋看似自然地一转。
“此外,儿臣安排在碧云宗附近的亲卫,为保障宗门大比期间安全,昨夜巡防时,偶然见到四皇妹身影出现在宗外山林之中,似与一人交谈。儿臣担心皇妹安危,特此禀报。”
他刻意模糊了「眼线」的说法,将目的引向「安全」,并将「封遂安」隐去,只提「一人」,留下足够想象空间,却又精准地投下了石子。
周擎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改变。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周闵武,那目光平淡,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在周闵武心头。周闵武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躁动的「真龙血脉」在此刻都微微一滞。
半晌,周擎才淡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
“朕知晓了。边军所需,按例呈报兵部与工部核查。退下吧。”
没有追问,没有质疑,甚至没有对「四皇女私自出宫」这件事本身流露出任何兴趣或不满。周闵武心中闪过一丝不甘,但父皇的平静让他不敢多言,只得躬身。
“是……儿臣告退。”
周闵武退出后,殿内重归死寂。周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椅扶手的螭龙雕刻上摩挲了一下,那里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木质纹理融为一体的焦黑痕迹,如同他体内隐秘的「天道烙痕」。他沉默了片刻,对身旁如影子般侍立的老太监吩咐道。
“去,传四公主来。”
周疏奕心中怀着事,一夜未安眠,听闻传唤,立刻整理好宫装,确保自己依旧是那个仪态无可挑剔、神情淡漠疏离的四皇女,才随内侍前往崇华殿。
她走入殿内,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一种若有若无的药味。周擎并未看她,而是垂眸看着御案上一份摊开的、关于某地粮赋的奏章,仿佛那才是唯一值得关注的事。
“儿臣,拜见父皇。”
周疏奕依礼下拜,声音清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但她明显憔悴了几分。
周擎并未让她起身,也未抬头,只是用那平淡的、听不出喜怒的嗓音问道。
“昨夜,去哪了?”
周疏奕心脏微微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试图用一个最不易引起怀疑的理由搪塞。
“回父皇,儿臣在慧心苑陪伴母妃后,心中有些烦闷,便出宫去了附近的镇子走了走,散散心。”
“散散心?”
周擎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依旧没什么焦点,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压力,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不存在的嘲讽。
“是要我明说你才愿意承认吗?碧云宗,封遂安。”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周疏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她维持的冷静面具瞬间出现了裂痕,脸色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白。她没想到父皇不仅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连她见了谁都一清二楚……
“儿臣……儿臣知错。”
她垂下头,避开了那道仿佛能将她看穿的目光,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所有的辩解和伪装在父皇绝对的掌控力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
周擎看着她这副终于露出破绽的样子,眼神深处那丝厌烦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漠然。
“是你去找的他?”
他继续追问,语气依旧平稳,却不容置疑。
“是儿臣自己去的。”
周疏奕回答得很快,带着一种决绝,试图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与他无关。他只是……恰好在那里。”
周擎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道。
“你是大周的四公主。你的行为,关乎皇室颜面,亦关乎……许多人的看法。”
他的话语依旧平稳,却字字如冰锥。
“私下会见一个身份敏感之人,此风不可长。看来,是朕平日对你疏于管教了。”
他不再看她,重新将目光投回那份奏章,仿佛已经做出了决定,语气淡漠地吩咐道。
“传旨,四公主周疏奕,行为失检,即日起禁足‘静思苑’,修身养性,无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静思苑」
周疏奕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是宫中几乎等同于冷宫的存在。
而这,无疑是想禁锢周疏奕。
就在这时,三皇子周闵文的身影出现在殿外。他显然是听到了风声,快步进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躬身行礼。
“父皇!儿臣听闻……”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周擎打断了。周擎甚至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奏章上,只是用那平淡无奇,却带着无形重压的嗓音,轻轻问了一句。
“怎么……连你也要忤逆朕吗?闵文。”
没有怒气,没有斥责,甚至连音量都没有提高。但就是这样一句话,让周闵文所有准备好的求情言辞都瞬间冻结在喉间。他接触到父皇那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任何进一步的言语,都只会让父皇的疑心加重,不仅救不了疏奕,可能连自己也会被拖下水。
他深深地低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怒火与一丝对周疏奕命运的无力,用无比恭顺的语气低声道。
“儿臣……不敢。”
“不敢就退下。”
周擎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只是打发走一个无关紧要的打扰者。
周闵文咬了咬牙,最终只能沉默地行礼,退出了崇华殿。自始至终,他未曾看周疏奕一眼,维持着表面上的冷漠与距离。周疏奕也被内侍无声地「请」了起来,带离大殿,前往那象征着放逐与孤寂的静思苑。
殿内重归寂静。周擎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掠过殿外空旷的广场,眼神幽深。他轻轻咳了一声,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对于周疏奕,他并无多少父女之情,更多的是对「皇女」行为失范可能带来连锁反应的计算。封家……这个姓氏,总是能轻易触动他内心深处那根关于权力、背叛与反噬的敏感神经。他摩挲着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龙椅扶手上那焦痕的粗糙触感。
[碧云宗]
封遂安强迫自己投入到修炼中,试图用身体的疲惫麻痹内心的纷乱,但收效甚微。午后,他正在院中擦拭「留云」,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幻影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梁上。
沈镜明依旧是那副慵懒不羁的模样,坐在房梁上,晃着双腿,嘴里叼着根草茎,但眼神却难得的没有太多戏谑。
“哟~小子,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她在房梁上打量着他,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她依旧可以看见封遂安眼里的迷茫。
“是因为听说你那小相好,因为私自出宫见你,被她那皇帝老子关进冷宫了?”
封遂安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消息没错哦,‘静思苑’,那地方可不是人待的~”
沈镜明摊了摊手。
“我那个傻妹……弟弟估计还在纠结怎么用他那套剑道至理开导你,这种宫里阴私的糟烂事,就只能由我这个‘知情人’来告诉你咯~”
封遂安如遭雷击,身体晃了一下,全靠「留云」支撑才站稳。静思苑……冷宫……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我!
悔恨、担忧、愤怒……种种情绪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想起周疏奕昨晚的眼泪和决绝的背影,痛苦地闭上眼。
“……是我害了她……”
他声音沙哑干涩。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沈镜明嗤笑一声,语气却并不轻佻。
“小子,我问你,你恨周家,恨皇帝,对不对?”
封遂安睁开眼,眼中血丝遍布,双手握拳,但他没有任何回应。
“那你恨那个因为你身份就疏远你、又因为你被关起来的傻丫头吗?”
封遂安猛地抬头,急切道。
“不!我从来没有恨过她!我昨天……我只是……”
他说不下去,那种复杂的、被仇恨蒙蔽后产生的迁怒与自我保护,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可悲。
“看来还没蠢到家~”
沈镜明点了点头,神情稍微正经了些。
“仇恨这玩意儿,像酒,适当酿着能壮胆,喝多了就上头,容易干傻事,还伤身。”
她握拳轻锤了自己胸口继续道。
“你师父说得对,别让乌云遮了星光。那丫头,可能就是你这漆黑一片的路上,为数不多还肯为你亮一下的星星了。现在这颗星星因为你,掉泥潭里了,你是打算继续在这儿自怨自艾,抱着你的‘血海深仇’当被子盖,还是……”
她顿了顿,看着封遂安骤然抬起的、闪烁着决绝光芒的眼睛,知道火候到了。
她跳下房梁,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告诉你,有时候,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不是别人设的,是你自己垒起来的。仇恨是没错,但你若连面对自己内心、承认自己在乎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那你这仇,报得也忒没意思了点,跟个被线牵着走的木偶有什么区别?”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去看看她吧,小子。不是为了什么儿女情长,哪怕只是为了道个歉,为了确认她是否安好。别等到真的来不及了,才追悔莫及。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
说完,她也不等封遂安回应,身形一晃,便如一阵风般消失了,只留下那枚被咬了一口的灵果,孤零零地躺在窗台上。
封遂安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沈镜明的话,像一把重锤,敲碎了他用以自我禁锢的硬壳。宗主的话,妹妹的依赖,周疏奕的眼泪……所有画面在他脑中疯狂闪现。
是的,他必须去。
不是以封家遗孤的身份,也不是以墨安的身份。
只是作为一个……伤害了她、必须去道歉、必须去确认她安危的人。
他眼中的挣扎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抓起桌上的「留云」,大步向外走去。
他要去静思苑,不对。
他要去见周疏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