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玩笑。
克莱尔知道的。
那不是玩笑。
克莱尔觉得，爱莉诺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最漂亮之处，是她的眼睛不会说谎。
世上最无法掩饰的，是爱一个人时的那种眼神。
克莱尔还记得，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明明闪过了一瞬间的光，又迅速黯淡下去。
在夕阳的映照下，克莱尔竟然分不清那究竟是爱莉诺保护自尊时的锋芒，还是一层盈盈泪光。
亦或是鼓起全部勇气的告白，被自己毫不留情的击碎后，强撑着的伪装。
她看着爱莉诺孤独的背影，越拉越长，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我......我是个笨蛋......」
克莱尔懊恼的抓了抓她那头金色的短发，像一只失落的大金毛。
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伤害了爱莉诺。
那个总是默默承受一切，从不抱怨的爱莉诺，第一次向她敞开心扉，却被她用最伤人的方式推开了。
巡逻结束的钟声在城区上空回荡，警员们三三两两的走回警备厅交班。
克莱尔却迈不开步子。
她该怎么办？
现在追上去，说“哈哈，被骗了吧，我早就喜欢你了”？
不，不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克莱尔的脸就烫得快要烧起来。
万一……万一爱莉诺说的玩笑，才是真话呢？
她只是想捉弄一下自己，结果自己反应太大，她为了收场才那么说的。
如果自己现在冲过去表白，那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吗？
可她看我的眼神，明明不是玩笑啊。
少女的心思杂乱无章，找不到头绪。
克莱尔对爱莉诺确实是有所向往，但究竟向往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她的目光扫过街角，落在一个热气腾腾的小摊上。
暮色渐起，摊主正在用铁板煎着肉饼，滋滋的油声和浓郁的肉香随着热气缓缓升腾，然后飘散开来。
那是旧城区有名的招牌肉饼，一个就要三十铜币，对于薪水不高的巡警来说，算得上奢侈品了。
克莱尔咽了口唾沫，她记得有一次训练结束，累得快散架的两个人路过这里的时候，她盯着肉饼看了好久，最后还是没舍得买。
爱莉诺当时就站在她旁边，什么都没说，只是她的目光也在那肉饼上停留了一秒。
诶！🤓🖕🏻
不管了！
先道歉！
克莱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跑到摊前。
“老板，要两个肉饼！”
她急匆匆的掏出钱袋，递给老板一把铜币，虽然她心里有点不舍得，但是更多的是某种决心。
她拿着两个用油纸袋包好的肉饼，小跑着追上已经快要走出这条街的爱莉诺。
“爱莉诺！等等！”
爱莉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大金毛。
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清冷的侧脸，那双红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对不起！”
克莱尔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的把两个肉饼递了过去，脸蛋因为奔跑和紧张而涨得通红。
“我......我刚才说话太重了！这个......这个给你，当做我的赔礼！”
爱莉诺接过两个分量十足的肉饼，内心有点无语。
「两个？这玩意儿一个就够我和我家小女仆吃上一天了，怎么克莱尔傻了吧唧的。」
但她也知道，这东西克莱尔平时自己都舍不得买。
这个笨蛋搭档，正用她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着歉意。
爱莉诺没有作声，只是低头将那两个用油纸包着的肉饼分开。
她指尖一顿，随后拿起一个，轻轻推回克莱尔的怀里。
“……哈？”
克莱尔愣住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爱莉诺已经转过身，一言不发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克莱尔捧着怀里那个温热的肉饼，又呆呆的抬起头，看着爱莉诺消失的方向。
肉饼的香气钻入鼻腔，她却感觉鼻子有点酸。
爱莉诺......她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她知道我舍不得买肉饼，所以把另一个留给了我。
爱莉诺，你总是这样！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冰冷的外表下，默默的对别人好。
克莱尔啊克莱尔，你可真是个大混蛋！
她越想，心中的愧疚就越泛滥成灾。
克莱尔低头咬了一口肉饼，外皮酥脆，肉馅鲜嫩多汁，明明是那么好吃的东西，她却吃得满心苦涩。
穿过繁华的商业区，爱莉诺拐进了贵族聚居的街道。周围的鼎沸人声骤然消失，一种萧瑟的宁静扑面而来。
最后，她在一座有些破败，看起来好久没有修缮的宅邸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就是希尔伯特家的祖宅。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女仆装，有着一头栗色长发的娇小身影立刻从门厅里小跑出来。
“大小姐！您回来啦！”
莉莉，希尔伯特家最后的女仆，只不过，她们现在的关系更像家人。
她看到爱莉诺，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垮下了小脸，有些苦恼的开口。
“那个......大小姐，晚餐......储藏室里好像没有什么吃的了......”
作为一名巡警，爱莉诺每个月的薪水只有一枚金币。
这点钱在支付完一笔债务利息后，剩下的部分要支撑她和莉莉两个人的开销，实在是捉襟见肘。
“没事。”
爱莉诺把手里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今天吃这个。”
“这是......”
莉莉疑惑的接了过来，打开油纸，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让她瞪大了眼睛。
“是、是肉饼诶！好香啊！”
她惊喜的叫道，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大小姐，这个......很贵吧？”
“同事送的。”
“同事？”
莉莉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那位克莱尔小姐吗？她人真好！”
爱莉诺换下制服，对着莉莉说。
“我们分着吃。”
“诶？不不不，这是大小姐的！我......我喝点麦粥就好了！”
莉莉连忙摆手，头摇的像拨浪鼓。
爱莉诺盯着莉莉，一句话都没有说。
莉莉被她看的脸颊发烫，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小声的“哦”了一声，乖乖的接过肉饼，小心翼翼地把它分成两半。
莉莉还耍了个小心眼，她把大的那一半肉饼恭敬的递给爱莉诺。
两人就在昏暗的环境下，坐在冰冷的长餐桌旁，分享着这块来之不易的肉饼。
莉莉吃的小心翼翼，一口一口的抿着，仿佛在品尝着什么绝世美味。
爱莉诺看着莉莉那副满足的样子，心里也莫名感到一阵放松。
「还是要努力变强才行啊。」
她心里想着，突然发现莉莉的嘴角沾上一点肉汁。
几乎是下意识的，爱莉诺伸出手，用拇指轻轻的帮她擦掉了。
“！”
莉莉的身体瞬间僵住，她吃惊的大睁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怯怯的看着爱莉诺。
她嘴里还含着肉饼，连咀嚼都忘了。
“大、大小姐......”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爱莉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有点过于亲密了。
「喂！莉莉，你是杂鱼吗？」
「怎么这就害羞了！」
她假装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继续吃自己的那半块肉饼，语气平淡。
“脏了。”
莉莉低下头，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大小姐......大小姐触碰我了......
她的指尖好凉......可是......
可是为什么我的脸这么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