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警备厅，清晨的风拂过克莱尔的脸颊，让她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
她偷偷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爱莉诺。
阳光倾泻在爱莉诺的银发上，照耀出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神情淡漠，但是眼底的黑眼圈，却让她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完美，有了几分触手可及的真实。
克莱尔的心里又有点不舒服。
“那个，爱莉诺？”
克莱尔的声音带着一点紧张。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没睡好？”
爱莉诺脚步不停，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想了一晚上怎么样才能让克莱尔真心实意的拒绝她，能睡好就怪了。
然而，这声平淡的回应，在克莱尔看来，却是爱莉诺无声的控诉。
她果然是因为我才失眠的。
克莱尔的内心，一半是甜蜜，一半是愧疚。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装着爱心早餐的食盒，还是决定趁着爱莉诺不注意把她收起来，准备带回家珍藏。
「嘿嘿，爱莉诺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做完这一切，克莱尔强行把话题拉回工作上，试图掩饰自己砰砰跳的心脏。
“码头区很乱的，我们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
爱莉诺回答。
戴尔城作为奥兰德王国的边境重镇，一共分为四个区域。
北边是贵族区，戒备森严，希尔伯特家的祖宅也在那边。
中心的商业区，店铺林立，繁华热闹。
西边是旧城区，平民和手工业者混居，也是她们这些底层巡警最常巡逻的地方。
而东边的码头区，就是这座城市的灰色地带。
两人穿过几条街道，喧闹声越来越大。
码头区到了。
码头中停泊着商船，码头外的街道都是给水手提供的小酒馆和旅店。
码头上，苦力们将一箱箱货物从船上运下来。
酒馆中，几个醉醺醺的佣兵勾肩搭背的走出来。
街道两旁，几个小贩眼神闪烁，他们正在兜售着来路不明的商品。
几个大汉靠在墙角，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这里充满了机遇和危险。
「游戏剧情正式开始，应该是在一年后。」
爱莉诺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在心底盘算。
「那时候，游戏里的勇者会来到戴尔城，在码头区触发一个关于走私的连环任务，还会认识个叫罗德的手下。」
「可我这两年也翻看过警备厅的卷宗，码头区根本就没有一个和剧情里年龄相符的叫罗德的人。」
「现在先不想那么多了，先找找挣钱的路子吧。」
一想到早上莉莉也在说物价上涨的事，爱莉诺就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几分。
「家里还有个莉莉得养呢，总不能让她饿肚子吧。」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旁边的克莱尔突然拉了她一下。
“爱莉诺，你看那边。”
爱莉诺顺着克莱尔的目光看去。
在不远处一个贩卖特产的摊位旁，有一个穿着华丽，看起来像外地来的商人正在专心的挑拣着货物。
而他的身后，一个身影正在悄悄的靠近。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衣服洗的发白，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对年龄不符的警惕。
她的小手，正慢慢的伸向商人腰间的钱袋。
克莱尔刚想出声呵斥，爱莉诺已经走到小女孩身边了。
只见爱莉诺悄无声息的走上前，在小女孩的手指即将触摸到钱袋的瞬间，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小女孩的身体一僵，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惊恐的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红色眼眸。
小女孩被爱莉诺吓唬的干张嘴，但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
爱莉诺没有讲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唉，可怜的孩子。」
爱莉诺把小女孩带离了这片地方，也还好，商人没发现小女孩的偷窃行为。
她和克莱尔找了个码头边上的木箱坐下，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怯生生的看着她们，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克莱尔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去偷东西？”
小女孩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克莱尔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几枚铜币，走到旁边一个卖甜食的小摊上，买了一小罐蜂蜜和两个面包。
她把食物递给小女孩。
“饿了吧？吃吧，吃完了就回家去，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
小女孩看着眼前的食物，又看了看克莱尔，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抵挡不住饥饿的诱惑。
她一把抢过食物，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仿佛好几天没吃过饭一样。
看着小女孩的吃相，克莱尔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海鸥的叫声时远时近。
“爱莉诺。”
克莱尔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当巡警吗？”
爱莉诺转头看她，没有说话，示意她继续。
“因为她，或者说，不止因为她。”
克莱尔指了指那个还在埋头苦吃的小女孩。
“我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爱莉诺的眼神微微一动。
克莱尔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的父亲……他是个酒鬼，每次喝醉了就会打我妈妈，家里总是吵个不停。”
“我小时候，经常觉得那个家就像地狱一样。”
“有一次，他们又吵架了，我实在受不了，就跑了出来。”
克莱尔的眼神飘向远方，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那天很冷，我又饿，一个人蹲在贵族区的街角哭。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在乎我。”
“就在那个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
她的声音里满是自己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是一个小女孩，看起来比我还小一点。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像个洋娃娃一样。”
“她什么都没问，就走到我面前，给我拿了一大堆热乎乎的好吃的。”
“后来，她还让家里的护卫把我送回了家。”
“从那天起，我就在想，如果……如果我以后也能成为那样的人，能够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帮助那些像我一样无助的人，那该有多好。”
克莱尔说完，转过头，看着爱莉诺，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我是不是很傻？抱着这么天真的想法，来当一个又累又危险的巡警。”
爱莉诺默默的听着。
幼时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与克莱尔的讲述重合在一起。
那个寒冷的冬夜，一个哭得满脸是泪的金发小女孩。
还有一个同样孤单，从贵族宴会里偷跑出来，只想透透气的银发贵族少女。
原来是这样。
「搞了半天，你是因为我才想当警察的？」
「这孽缘……」
爱莉诺的心情有点复杂。
她本来还盘算着，要是今天的爱心早餐攻势还不能让克莱尔明确拒绝，她就得采取一些更激进的手段。
比如故意在巡逻的时候犯错，让她厌烦。
或者说些刻薄的话，让她讨厌自己。
可是现在，听完克莱尔的故事，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不出那种事。
伤害一个自己有好感的女孩，伤害一个年少时遇见自己之后就把她当做目标的女孩。
这有点太出生了。
爱莉诺看着克莱尔那双清澈又带着点自我怀疑的眼睛，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开口，声音依旧清冷，目光却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分。
“那个小女孩给你买的松饼，你还爱吃吗？”
“嗯！特别爱……”
克莱尔下意识的点头，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爱莉诺。
“……你，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女孩给我的是松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