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莉诺的问题轻飘飘的，但是却让莉莉的头埋得更低了。
“我去了...”
她的声音因为刚哭过而有点沙哑，眼睛哭的红肿。
“我以为十枚银币应该可以买到一本最基础的魔法书了。”
莉莉抬起头，看着爱莉诺，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让泪水掉下来。
“我去了商业区最大的那家书店。”
“那里好大，好安静，书架比我们家的墙还要高。”
莉莉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在回忆一件让她无比羞耻的事情。
“书店的老板是个和善的老爷爷，他问我想要找什么样的书。”
“我问他，有没有、有没有关于魔法知识的书。”
“老爷爷愣了一下，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说，不是，是想买一本真正的，能学习魔法的书。”
“然后，我就把钱袋递给他了。”
莉莉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她的脸滚落下来。
“老爷爷没有笑话我。”
“他只是叹了口气，把钱袋还给了我。”
“他告诉我，最便宜的一本魔法书，也要五十枚金币。”
“他说，魔法是神明赐予的奇迹，知识是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不是我这种……不是我这种人，能用几枚银币就触碰到的东西。”
“大小姐，对不起。”
莉莉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她把脸埋进手掌里，传出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我以为我努力一点，就能帮到您。”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好，我连这点小事都办砸了。”
“我好没用……我只是个卑微的女仆，我不配去碰那些高贵的东西……”
窗外夜色正好，而爱莉诺的心，也正随着莉莉的每一句话，不断的颤抖，战栗。
疼。
她看着在自己面前哭得喘不上气的小女仆，一股自责涌上心头。
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随口抱怨了一句，莉莉就不会去做这些事。
她不会在旧城区摆摊，更不会在书店里，被人用那种怜悯的眼神，提醒她阶级的差距有多么遥远。
这个傻瓜。
爱莉诺伸出手，将那个还在颤抖的娇小身体，一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爱莉诺抱的很紧。
莉莉的哭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她才发现。
大小姐……
大小姐在抱我？
她能闻到大小姐身上那股清冷的，像雪一样的味道。
她能感觉到大小姐放在她背上的手，传来的冰凉。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温暖。
“不要自责。”
爱莉诺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平淡，但是却很认真。
“这不是你的问题。”
“你也不是什么卑微的人。”
爱莉诺松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莉莉，听着。”
爱莉诺看着她那双泪眼朦胧的黑色眼眸，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是我的妹妹，是我最重要的人。”
莉莉呆呆的看着她，呼出来的气打在爱莉诺脸上，弄得她痒痒的。
最……最重要的人？
“所以，我不允许你再说自己卑微。”
爱莉诺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一个有些奇怪，却又无比坚定的想法，从她脑中跳了出来。
「如果这个世界用阶级来定义高贵与低贱，那我就亲手赋予你高贵的身份。」
她松开莉莉，转身走进她父亲生前的卧室。
片刻之后，她回来了。
她的手里，捧着一把连着剑鞘的骑士剑。
那把剑看起来很古老，剑鞘是木质的，上面雕刻着希尔伯特家族的纹章，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地方已经磨损了。
这是希尔伯特家的祖传佩剑，是第一代希尔伯特子爵，作为骑士时所使用的武器。
爱莉诺走到莉莉面前，在空旷的大厅中央站定。
月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像一条通往未知地方的道路。
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她们两个人。
爱莉诺握住剑柄，缓缓拔出长剑。
月光如水，长剑在夜空中反射出冰冷的光，紧接着，它在寂静的大厅中发出一声轻吟。
“锵——”
那不是一把华丽的剑，到今天已经在希尔伯特家传承了许久，再怎么保养也无法让它重回往日风采。
可它却散发着一种庄严而厚重的气息。
莉莉看着那把剑，又看了看爱莉诺那张严肃的脸，隐约猜到了什么，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
“跪下，莉莉女士。”
爱莉诺开口，声音不大，但坚定无比，在大厅里回荡。
莉莉的身体猛然一颤。
她把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抬起来，直勾勾的盯着爱莉诺。
月光下，她家的大小姐宛如神话中的女武神，高贵，凛然。
莉莉的脑子晕乎乎的，她还没搞清楚现状，但她的身体，却下意识的听从了大小姐的命令。
她提起裙摆，以一种不太标准的姿势，朝着爱莉诺，单膝跪下。
她的背挺得笔直，头颅微微扬起，仰望着她的大小姐。
爱莉诺则还是维持着那副神圣庄严的表情。
她双手持剑，走上前，把剑刃轻轻搭在莉莉的左肩上。
“以希尔伯特家的长女之名，我册封你为骑士，戴尔城的莉莉。”
肩膀传来长剑冰冷的触感，这让莉莉的身体轻轻一颤。
她看着爱莉诺，一个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或羞愧。
而是因为感动与喜悦。
这股情绪将她淹没，让她放弃了思考。
她知道，大小姐在做什么。
她是在用册封骑士的仪式，告诉她，她并不卑微。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治愈她受伤的心。
爱莉诺将剑从她的左肩移开，又搭在了她的右肩上。
“以主君之名，我要求你勇敢。”
剑身再次移动，回到左肩。
“以天父之名，我要求你公正。”
剑身第三次移动，搭回右肩。
“以圣母之名，我要求你保护弱者和无辜之人。”
爱莉诺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沉稳，一句比一句坚定。
每一个字，都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进了莉莉的灵魂里。
我要求你勇敢。
我要求你公正。
我要求你保护弱者和无辜之人。
莉莉在心里，默默的重复着这三句话。
她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爱莉诺收回长剑，剑尖拄地，双手交叠按在剑柄末端。
她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宣告出最后一句话。
“起来吧，戴尔城的莉莉，希尔伯特家的骑士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