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沫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如每天一样平凡真实,持续一整日的梦。
与日常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在梦的结尾,一辆货车冲出主干道,直直地向他撞来。
然后,梦就醒了。
“呃……”
肖沫睁开眼,他现在的状态很差,头像是被重物碾过一般钝痛,腹部也传来一阵阵抽搐,全身上下和真被车撞了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这梦真有沉浸感……状态这么差,希望不会影响明天的剪彩仪式……”肖沫摇了摇头。
房间里一片漆黑,他勉强撑起身,一边揉着太阳穴,有些奇异于自己皮肤的光滑,一边摸索着,一把拉开了窗帘。
强光瞬间涌入,肖沫下意识地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适应光线。
映入眼帘的不是他熟悉的宽敞卧室,而是一个关着门,完全陌生的房间。床上的床单被子,连带枕头扭在一起,显得凌乱无比,床头还摆放着一个丑萌的螃蟹玩偶,此时正张牙舞爪。
“这……给我弄哪儿来了?”肖沫脱口而出,沙哑软糯的声音让他一激灵,他迅速左右张望,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这是……我的声音?”
头痛的顿感渐渐消退,理智回来,肖沫对当前环境的混乱感更强烈了。
习惯性地揉了揉发顶,伸出手,触感出乎意料地柔顺。
“什么玩意?我也不用飘柔啊?”
他下意识抓了一把,收回来,手指间缠绕着的是缕缕光滑的黑发。
“头发怎么这么长,我到底睡了多久?”肖沫闪过这个念头,愣了片刻,随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宽松的睡衣领口下,是一片白皙的肌肤和隆起的曲线。
“嗯,我的胸肌什么时候这么浮夸了?”他面无表情地想着。
摸到了床头柜,拿起小梳妆镜的肖沫,对着镜子悲愤出声:
“这他喵是谁啊!”
……
“原来那不是梦?”
“原来自己真被货车撞了?”
“原来电影小说是真的,人死了能转生!”
经过了最初的大脑宕机,肖沫渐渐接受了现实。
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仿佛是为了发泄心中的烦闷,她干脆一把扑回床上,一顿乱滚。
“哎呦……”
突然间,肖沫碰到一个硬物,膈的她腰疼,摸出来一看,是个空的小药盒。
“这是什么玩意?”她翻看着这药盒的说明。
“睡前15-30分钟服用,避免过早或过晚影响效果?”
“长期使用可能导致依赖性或耐药性,只建议短期、间歇性用药。”
“苯巴比妥,安眠药?”
肖沫正念着药盒的使用说明,突然间,一阵头晕目眩。
她的意识不受控制的颠倒,在让她差点吐出来的眩晕中,一幕场景突然定格,随后渐渐呈现。
这场景,也发生在这个房间。
肖沫以第一视角,看见自己的手颤抖着,拿起这药瓶,拧开,倒出里面的所有药片。
药片有点多,似乎是一次吃不完,她又准备了一杯水,然后分了好几次,和水吞下。
将药片全吞下去之后,她走出房间,进入卫生间,走到了洗手池的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了一个少女。
她的眼睛有明显的红肿,却依然挡不住精致的五官和清丽的底子。尚未完全长开的脸已经初具惊心动魄的美。
此刻泪痕斑驳的模样完全能激起人的保护欲,但那眼角的一点泪痣又带来一丝魅惑。
她视线下移,从收纳筐底下翻出了一把折叠刀展开,然后抵在左边手腕。
那里已经有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
刀尖在旧伤上轻轻划过,带出了丝丝血痕,这动作,仿佛在丈量这次该从何处下手。
最终,这把折叠刀被放下。她抬起头,对着镜子笑了笑,随后,摇摇晃晃,走回小房间,抱着床头的螃蟹玩偶,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一片黑暗中,五脏六腑先是有些不适,随后很快转化成剧痛,器官衰竭和呼吸困难带来的痛苦涌了上来。
在不知道多漫长的挣扎和后悔中,她的意识渐渐归于虚无……
……
肖沫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她明白了——刚才所经历的一切,是这具身体最后的记忆:她服安眠药自杀了。
那种吞药前后的绝望,死前全身的疼痛和后悔,她以第一视角完全沉浸地体验了一遍。
她的呼吸刚平稳下来没多久,更多记忆碎片便汹涌袭来。
“不是吧,又来……”
仿佛触发了一个开关,脑海深处封存的种种片段,依次开始呈现。
……
夕阳西斜,躺在床上的肖沫眼眶发红,久久无法回神。
在那些记忆的冲击下,她零星了解到了这具身体的遭遇,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女孩名叫肖沫柠,比肖沫只多了一个字。
这里是苏市,和肖沫所在的津市相隔千余公里,肖沫柠是苏市实验中学的一名高二学生。
初中的肖沫柠成绩优异、容貌出众、性格开朗,拥有许多朋友和爱她的父母,可惜仅仅一夜之间,一切崩塌。
那是她初三毕业后的暑假,肖沫柠的父母在赴工作应酬的途中遭遇车祸,双双离世。
肖沫柠的父亲自己开了家公司,正处于创业上升期,可他的突然离世导致公司资金链断裂,他死后,家里的两套房产都被银行抵押。
房产拍卖,债务清偿后,仍欠了一位合作伙伴三十万元,这笔贷款最后落到了身为担保人的肖沫柠唯一的一个亲舅舅身上。
肖沫柠的父母当年是私奔结婚,十几年来与亲戚所在城市不同,也几乎断绝来往。葬礼上,那位成为她新的监护人的舅舅塞给了她一张银行卡,每月汇一千元供她维持生活。
高中的零散记忆告诉她,肖沫柠并没有振作起来,而是性格逐渐孤僻内向,自暴自弃。
无数记忆碎片交替叠加,以第一视角呈现,其中承载的快乐与痛苦都真实无比。
梳理完已知的记忆,肖沫抹了把脸,平复了下心情,她看着周围的环境,随即有些疑惑。
高中之后的记忆比较零散,所以她此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
房间里很有生活气息,似乎是肖沫柠长住的屋子?
肖沫走出房间,搜索了一圈,发现这房子着实不小,不光有三间卧室,硕大的客厅沙发电视和各种彩电一应俱全。
回到客厅,肖沫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本以为这里是她那个监护人舅舅家,可很明显,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住——其他卧室连床垫都没有。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肖沫干脆就没再想,她本来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没人来收租,那她就先住着。
“手机在哪呢……”
“在这里……”肖沫眼睛一亮,拿起了放在客厅沙发上的vivo。
手机没设密码,消息栏除了广告,也没什么内容。
“没人找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肖沫还保留着原来的习惯,思考时喜欢摩挲着下巴。
“今天是十四号,周日……那货车都开上人行道了,怎么也得上个新闻吧……”
她尝试尝试输入了一些关键词,试图找到津市货车撞人的新闻,可却一无所获。
“难道这里其实是异世界,都市异能那种?”
“我都变成女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肖沫想了想,随后动动手,又搜索了起来,可看着手机上出现的内容和下面的相关推送,她渐渐瞪大了双眼。
“路肖集团,董事长肖聚椽……”
“我市年轻企业家肖聚椽先生,携子参与光华聚能津市分公司剪彩仪式……日期,9月13号,这不就是昨天?”
剪彩画面中,一个无比熟悉,每次照镜子都能看到的青年站在那里。
“我……没死?那我又是谁?”
肖沫愣住了,她先是有些怀疑人生,随后突然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咬咬牙,点开电话,拨起了那个熟悉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