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市实验中学，私立完全中学，构建了专属的“三层三维三才”课程体系，涵盖国家课程、校本课程及大学先修课程，全面培养学生德智体美劳。
以上，都是官方网站的介绍。
苏市本地人，一般都用市五所，来称呼包括实验、新华、一中、致远、九中这五所实力在伯仲之间，苏市最顶级的中学。
五所学校之中，又唯独实验中学和第一中学走上了两个极端。
一中走的是彻彻底底的衡水模式，以严格的时间管理、题海战术和高升学率为核心特征。
若不是学生减负的政策层层核实，恐怕一中的学生，一个月还是只放一天假。
实验中学则完全特立独行，像官方介绍的那样，一定程度上参考了大学校园。
这里，分成了必修课与其他总计四大类课程，其中的四大类课程，完全由学生自由选择。
四大类中，光体育活动一类，就开设了超过10门的专项自选课程，加上信息技术，艺术活动，以及成长实践与心理健康三大类，总计开设了四十余门自选课程。
自选课程以维新楼一个个教室为单位，让班级的结构框架仅作用于必修课和早晚自习。
松散的班级结构带来了学生一定程度的自由，当然，对应的弊端也不能被忽视。
可以说，这里充满了人文气息，高中，班级概念的相对紧密和模仿大学氛围的自由课程，带来的是和正常高中迥异的同学关系，在这里，集体荣誉感的存在感也被校长的一条条政策刻意放低。
没有所谓的流动红旗，最佳班级，做卫生全按学号轮换，每天早晨统一检查，卫生达标不奖励，卫生不合格也只针对个人处罚——扫三天厕所。
积极，自由，良性竞争在这所学校随处可见的同时，这里早恋，霸凌，抑郁的比例也远高于市五所中的另外四所。
单心理咨询室就配了三个，每间都有对应的心理老师，负责两个年级。
就这样，学生们都至少要提前半个月预约。
……
周一的早晨，实验中学食堂里，馒头和米粥温吞的香气，裹着咸菜独特的味道，无处不在充斥于空气之中。
几个学生步履匆匆地咽下最后几口早餐，但走之前，都不约而同的回头，忍不住想多看一眼那不慌不忙的倩影。
伴随着早自习铃声的结束，穿着校服的肖沫柠不紧不慢地咽下最后一口耗费她五毛钱大洋的白馒头，拍了拍手，作为最后一个学生，走出了食堂，踏上前往教学楼区域的青石道路。
盛夏已经过去，“维新楼”的墙上，爬山虎用深绿和浅绿交织成了一幅画卷，映着上身绀色西装制服，下身黑灰色百褶裙的偏偏少女。
经过上学路上不断地调整，模仿着记忆中女同学和动漫中女角色的走路姿态，此刻的肖沫柠，走起路来已经是有模有样。
每走一步，裙摆就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百褶裙的布料摩擦着通常被长裤包裹的腿部皮肤，带来一种奇特的触感。
经过一个早晨的磨合，肖沫柠已经习惯了穿裙子那奇怪的感觉。羞涩感仍在，却不再那么沉重，令人想要捂住脸。
有时候，只需要迈过一道坎。
早晨的风略显急促，不过身上那件百褶裙却用料十足、垂感扎实，让肖沫柠没有走光的顾虑。
“不记得座位也没关系，故意迟到一会，剩下的位置自然是我的……”肖沫柠嘴角翘起，得意于自己的机智。
“就怕还有人比我更晚……保险起见，到时候不如先悄悄从后门瞄一眼？”她一边心里打着鼓，一边胡乱琢磨着，步入了一栋教学楼。
“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
听着整齐划一的早读声，看着眼前“初一（2）班”的门牌，肖沫柠才突然意识到一个比找不到座位严重得多的问题。
高二八班在哪……？
……
辗转了四栋教学楼，已经气喘吁吁，将从出门就刻意维持的“淑女姿态”抛到天边的肖沫柠扶着膝盖，仰头看着“高二（8）班”的牌子，差点没哭出来。
“总算找到了……这什么反人类的设计啊！”
天知道这实验中学为什么这么大，空教室又多的像迷宫。
她几乎绕了学校一整圈，最后才弄明白，高二年级和初二年级居然在同一栋楼。她现在的位置，恰恰是最开始听到早读声的那栋楼的上面！
而且，谁又能谁知道高一和高三在一栋楼，唯独没有高二？
她刚才不死心，在那栋楼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全都白费力气。
直到撞上正在巡视领地的高三年级主任，她才在一阵足以让她尴尬到做三天噩梦的对话中问出了位置。天知道那主任回头在办公室得怎么蛐蛐她……
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已经响过好一会了，肖沫柠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年轻的男声传来。
肖沫柠推开门走进教室，回身小心地关好门，怯生生地望向讲台。
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男老师正严肃地看着她。
教室里此时鸦雀无声，她能感觉到几十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这阵仗，即便已经高中毕业多年，她此刻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你是肖沫柠对吧？女生怎么也迟到，还迟了这么久？”
“对不起，老师，我睡过头了。”肖沫柠赶紧低头认错。
至于真正的理由，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没找到年级在哪吧……
“嗯，认错态度不错，回座位上吧，这节课已经讲了不少基础概念，你都错过了，记得课下找同学借笔记补一补。”
肖沫柠如释重负，迅速扫视教室，发现只有靠窗那列的倒数第三排还有一个空位。她快步走过去坐下。
“徐老师，为什么我上次迟到就罚站一节课，肖沫柠就没事？您不能区别对待啊？”
肖沫柠右前方的位置，一个脸圆圆的男生举手，嗓门中气十足，语气里带着不满。
“你看看人家，跑的脸蛋通红、气喘吁吁的，明显是一路赶过来的，那能一样吗？康小瑞，你一个男生，别这么斤斤计较。”
“不是，她……”
见康小瑞还要争辩，徐老师拍了拍手打断他：“不是什么不是？让你站一节课又不是惩罚，多消耗点热量减减肥不好吗？等你什么时候体重比肖沫柠轻了，我的课你想晚来多久都行。”
一阵低笑声中，康小瑞面红耳赤的收回手。
这时，一个被压低，不知道是谁的嘀咕声响起：
“喘成这样进来，故意的吧……”
此时教室基本安静下来，这嘀咕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迅速引起了一阵骚动。
“还真是，故意装可怜呢”“想引起老师注意呗”“怪不得”的声音此起彼伏，肖沫柠甚至还听到了夹在其中的一句“绿茶婊”。
肖沫柠看着那两三个挤眉弄眼，交头接耳的男生，还有好几个斜着眼，一脸鄙视看向她的女生，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攻击性是不是有些太强了？”
偏偏被说的对象还是自己。她还真从来没有类似的经历，坐在座位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徐老师用力敲了敲黑板：“安静，别交头接耳！”
“杜子轩，下课到我办公室一趟，好好解释你刚才说的话。希望你态度端正一点，否则我会将你刚才的行为原封不动转告班主任，并且视情况决定是否通知你的家长。”
肖沫柠顺着同学们的目光，迅速锁定了靠墙的一个细长脸，头发油光锃亮，缩着脑袋的男生。
“那声‘绿茶婊’就是从他那传来的……”肖沫柠有所明悟，看向台上严肃的年轻老师，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位年轻的徐姓老师环视教室，目光在她脸上只停留了一瞬，随后语气严肃地开口：
“同学们，在学会知识前，做人，尤其是尊重别人，比什么都重要，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一点。”
“不过，这也只是个小插曲，闲话不多聊，咱们班的进度已经落后了。”
“空间向量这里非常的重要，直接关系到后面的立体几何，要知道，立体几何是高考雷打不动的大题。大家都收收心，注意力集中到黑板上来。”
看着底下众多学生不情不愿地翻开了笔记本，徐瑾南扶了扶眼镜，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去，和坐在窗边，那个十分“特殊”的学生对上了视线。
“今天的她似乎有点不一样？”
徐瑾南收回目光，低下头翻看教案，心里却将前两周那个总是低垂着眼、声音轻柔的女孩，同刚才那个与他坦然对视的女孩放在一起比了比。
“像是硬气了不少，是总算愿意醒悟了吗？”
“班上那一小撮人，主要还是那几个女生，对她的敌意还是那么很明显，明明还是高中生，怎么弯弯绕这么多……”
“还有那个杜子轩，平时就喜欢课上瞎起哄，这次正好让他长长记性。”
……
“这位徐老师讲课水平很高啊，深入浅出，条分缕析，板书也写的干净利落……”
肖沫柠一手托下巴，一手转笔，注视着黑板上一道道笔直舒展的有向线段，心里默默想着。
但是……向量，好简单，有点无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