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下午，风和日丽，阳光透过大橡树茂密的枝叶，在桌面上洒下斑驳跳跃的光点。科里和罗卡正坐在一间白墙红瓦的小房子前，橡树粗壮的枝干投下大片阴凉，木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一盘散着焦香的瓜子，还有几只饱满水灵的桃子。穿着大号拖鞋、身材微胖的唐强大叔，悠闲地陷在对面的旧摇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瓜子，椅脚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大叔名叫唐强，是芫家派驻在这边世界的数名交接员之一。这份活计说难不难，绝大多数时候清闲得几乎无事可做，每日不过吃吃喝喝、刷刷手机，月底就能稳稳拿到一笔不错的薪水；可说简单却也绝不轻松——偶尔会撞上性命攸关的紧张场面，同两个世界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更是家常便饭。语言能力、应变本事，乃至最低限度的自保功夫，都是缺一不可的看家本领。
或许是对这个世界的环境仍感到陌生和警惕，科里和罗卡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他们没有碰瓜子，也没有喝茶，双臂不自觉收拢，身体绷得笔直，目光不住逡巡四周，像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别这么紧张嘛。（异）”大叔吐出两片瓜子壳，随手将两只粉嘟嘟的桃子推了过去，试图用食物缓和气氛。
“那人还没有到吗？（异）”罗卡没接桃子，反而冷声质问，眼神锐利。
“放心咯，你昨天不是已经见到芫家的人了吗？”唐强呵呵一笑，又利落地嗑开几粒瓜子，“我们会安排人把你们安安稳稳送回去的，毕竟好服务才有回头客嘛！（异）”他顿了顿，朝远处瞥了一眼，“没事咯，那妹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利落得很，应该马上就来了。（异）”
唐强话音刚落，远处隐约传来一阵熟悉的灵力波动，很淡，却极具穿透力。他努努嘴，朝那个方向示意：“来了来了，你们看。（异）”
科里和罗卡立刻凝神，顺着方向感知过去，随即脸色骤变，“唰”地一声从椅子上弹起，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的战斗姿态，周身能量隐隐波动。
唐强被他们这过激反应弄得一愣，疑惑道：“这是咋了？（异）”
这话如同点燃了引线，瞬间引爆了两人压抑的怒意。
“老东西，你们真是一群畜生啊！（异）”脾气火爆的科里破口大骂，周身迸发出噼啪作响的蓝色电弧。他手中短刀寒光一闪，竟发疯似地直冲向唐强。
唐强还维持着嗑瓜子的姿势，被这突如其来、毫不留情的斩击搞得措手不及，慌忙一个侧身才狼狈躲过。可他身下那吱呀作响的老伙计摇椅就没那么幸运了——木制椅身被凌厉的刀光应声劈成两段，哗啦一下散落在地。
“我的椅子啊！他妈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唐强看着爱椅残骸，心疼不已，火气也上来了。既然对方先动手，他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反正先把这两人制住，之后想怎么解释都行。
他稍稍活动了下肩膀，叹了口气，随即眼神一凝，猛地踏步冲向科里。身影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不出两招就轻松夺下对方手中紧握的短刀，拿在手里随意地把玩了几下，摇着头看着惊怒交加的科里。
这时，零才慢悠悠地从屋角拐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吃了一半的小布丁。她的空间道已稳固二阶，随身链接着自家那个储藏丰富的储物室，相当于揣了个移动零食库。她一边吸溜着融化的奶油，一边面无表情地旁观——这场因她而起的闹剧，她倒成了台下最气定神闲的观众。
零的第二根小布丁还没吃完，唐强就已经用灵巧生成的翠绿藤条把两人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不是，我真要对你们有什么歹意，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周章吗？（异）”唐强拍掉手上的灰，看着被捆的两人，没好气地抱怨。
两人挣扎了几下，似乎也从刚才的冲动中冷静下来，意识到可能是场误会，互看一眼后，低下头不再剧烈挣扎，甘愿被藤条束缚着。
“不是，你干啥了？他们见你和见鬼了一样。”唐强扭过头看向零，一脸无奈地询问。
“杀了吗？”零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只是用拿着布丁的手随意指了指那两人，冷冰冰地反问。
“我叫你过来是送他们回去的，大姐，我电话里不是和你说清楚了吗？”唐强简直无语，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他们惹事了，你知道吗？”零把吃完的小布丁棍朝被捆的两人方向随手一丢，木棍精准地落在科里脚边。
“就是因为惹了麻烦，上面才急着让我把他们赶紧弄回去，免得再生枝节。”唐强叹了口气，解释道。
“不如杀了。”零的语气里透出几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仿佛在处理一件垃圾。
“杀了不就纯浪费时间了吗？你把他们送回去，上面给你一笔辛苦费，这两人自己也答应另外给酬劳，对你来说也就是跑一趟的事。”唐强一边说，一边心疼地收拾他那散架的摇椅，试图把断木拼凑起来。
“多少？”零言简意赅。
“少说几千总是有的。”唐强报了个数。
“少了。”零眉头微蹙。
“那你自己和他们沟通呗。”唐强把皮球踢了回去。
“三倍价钱，”零转身，目光扫过被捆的两人，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要不就杀了你们，自己选。（异）”
“你就是这么沟通的吗？”唐强对零这种极度直白且恐吓式的“沟通方式”感到深深的无力。
零没理他，只是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一根新的布丁，撕开包装，然后抽出随身短刀，一边吃一边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们。无声的压力弥漫开来。没过多久，两人就顶不住这恐怖的注视，主动用眼神示意，交出了藏着的“货”。零清点了一下，发现这两人似乎比她想的阔绰，自己价钱好像还是报低了。
她把那袋东西随手丢给唐强，唐强会意，立刻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很快零的手机就传来了转账成功的提示音。
“走吧。（异）”她朝罗卡和科里示意了一下，语气不容置疑。
可两人仍被藤条捆着，面面相觑，一动不动。
“杀了算了。”她转向唐强，语气已透出明显的不耐，手里的短刀似乎又开始嗡鸣。
“你们身上没啥油水可榨了，快跟她走吧！”唐强赶紧对两人低声喝道，“等她真不耐烦了要动手，我可拦不住！（异）”两人总算识相，身上灵光微闪，迅速挣脱了已然松动的藤条束缚。
“收钱办事哈，”唐强最后好心嘱咐零，“你别真给他们杀了，得罪了上面的人，后续可就不好收场了。”可零像是根本没听见，头也没回，就带着两个垂头丧气的人离开了。
几个小时沉闷的赶路，一直到抵达通道入口，与芫家派来接应的人顺利对接完毕，罗卡和科里才真正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就在两人即将踏入光芒流转的通道前的最后一刻，罗卡不知哪根筋不对，突然回头，积压的怨气似乎找到了出口，朝着零大吼：“你他妈的要钱为什么不早说啊，我**妈的！（异）”说完，他像是怕极了报复，头也不回地猛地冲进了通道。
罗卡倒也是个神人，明明都快安全回去了，偏要自己找事，逞这一时口舌之快。零也没惯着他，根本没理会旁边芫家交接人员诧异的目光，身形一闪，竟毫不犹豫地跟着闯了进去。
通道的另一边，景象已然迥异，充斥着陌生的能量气息。罗卡万万没想到，零竟会因为一句骂话就在芫家人面前直接破坏规矩闯进来。他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芫家管理通道的人员也急忙跟过来试图劝阻。零一步步缓缓走近，周遭空气温度骤降，几片薄如蝉翼、边缘凝结着冰冷霜花的冰片凭空浮现，轻柔却致命地贴上了罗卡的脖颈，只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和刺骨的寒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惊恐万分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随即干脆地转身，消失在通道光芒中。
罗卡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笑容——那笑容里掺着不屑、嘲弄和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对他而言既恐怖至极，又在那瞬间美得惊心动魄。如同优雅而致命的死神执镰邀他共舞，他恐惧得浑身战栗，却又在那一刹那被那种极致的美学所俘获，不由自主地心生期待。冰冷的镰刀仿佛随着无声的舞曲逼近他的咽喉，就在他以为死神终将收割自己性命之时，它却带着轻蔑的意味，骤然停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