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绘灵祠的废墟之上，碎石间蒸腾起一层薄雾般的金芒，像是昨夜那场撼动地脉的仪式还未彻底平息。
凌晓单膝跪地，呼吸沉重，额角血迹顺着眉骨滑下，滴落在掌心的灵笔上。
那支笔，此刻温润如活物，仿佛有心跳般微微搏动，与他血脉共振。
他低头看向背包——封底那本祖传画册正隐隐发烫，第八个图鉴轮廓缓缓起伏，像一颗沉睡的心脏开始苏醒。
漆黑深渊中，一只眼睛睁开，锈迹斑驳的齿轮在瞳孔深处咬合转动，红光一闪一灭，如同某种古老意志的低语。
“陆九衡……你还活着？”凌晓喃喃，指尖轻触封面，却被一股冰冷意念弹开，像是警告，又像是呼唤。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裤兜里的手机突然炸响，屏幕瞬间被数十条紧急推送刷满——
【突发！全国直播中断！】
【“星渊回廊”现世？跨年晚会突发异象！】
【千万观众集体失神，专家称或为新型精神污染事件！】
画面切至现场：城市文化中心跨年舞台中央，一座倒悬的塔楼凭空浮现，通体由星光编织而成，塔身流转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符文。
无数光雨自顶端倾泻而下，洒在观众席上。
人们仰着头，眼神空洞，嘴唇微动，齐声低语：
“归于群星，见不可名状。”
声音整齐得诡异，如同亿万根细针扎进脑髓。
“靠，这台词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凌晓皱眉，忽然瞳孔一缩，“等等——这不是《百灵图》残卷里记载的‘巫傩引魂咒’吗？！只是换了发音方式……用现代语言包装过的召唤仪式！”
他猛地抬头，只见天际之上，原本正在褪去的虚界云层竟再次聚拢，颜色更深、更浊，边缘泛着病态紫光，仿佛整片天空都在被某种力量重新编程。
风声骤起。
黑色风衣猎猎作响，苏沐瑶冲入废墟，战术平板甩手抛来。
她脸色冷峻，眸光如刀：“全城交通瘫痪，地铁自动停运，无人机群失控坠毁。‘追光者’已经形成初步集群，正沿主干道向市中心汇聚，脑波同步率87%，还在上升。”
“追光者？”凌晓接过平板，瞳孔猛震。
监控画面中，行人步伐统一，动作僵硬，双眼泛起星辉般的银白，手中无论拿着手机、相机还是自拍杆，全都高高举起，镜头对准天空中的倒悬塔楼，像是在进行一场全球直播献祭。
“他们不是被控制……”凌晓声音发紧，“他们是自愿的。柯妄没用暴力，他在用‘信仰’拉人入局。”
苏沐瑶点头：“信号源来自文化中心地下控制室，但原始数据包已被篡改。我们的人进不去，防火墙是活的，会吞噬入侵程序。”
“活的防火墙？”
“就像……一段自我演化的代码。”
凌晓沉默两秒，翻出画册，指尖凝聚灵力，笔尖轻点封面：“具现——斩月！”
墨痕刚成形，笔尖却猛地一颤，整团墨汁瞬间干涸、龟裂，化作灰烬簌簌落下。
画册自动翻开一页，浮现出猩红警告：
【目标为集体认知聚合体，非实体可斩】
【幻想锚定失效，ACG概念解析度低于阈值】
【建议：寻找未被叙事污染之‘原初执念’】
“什么鬼东西？！”凌晓瞪眼，“连斩魄刀都无效了？”
他猛然怔住。
不是武器不行——是这个世界正在被重写规则。
柯妄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反派幻灵。
他是原漫画家，曾亲手创造“星渊”世界观，如今却被自己笔下的混沌概念反噬，蜕变为“概念寄生型幻灵”。
他不需要实体作战，他只要让足够多的人相信“星渊存在”，就能把虚构变成现实，把幻想升格为法则！
在这个新规则下，凌晓赖以战斗的ACG幻想体系——高达、斩魄刀、机甲术式——全都成了过时代码，无法加载。
他的金手指，正在失效。
“所以现在怎么办？”他盯着屏幕上那一片片空洞的脸，“等全民变成星奴，一起飞升？”
就在这时，一条街头监控画面跳了出来。
暴走族头目胖虎站在路灯下，皮衣染血，手里捏着一张“星渊回廊”宣传海报。
他双目赤红，猛地撕碎海报，怒吼一声，一拳砸向路灯杆——
“老子妈还在医院等我回家吃饺子！！谁他妈要跟你们去见什么狗屁不可名状！”
铁杆弯曲，火花四溅。
而诡异的是，他周围三名原本眼神涣散的路人，竟同时晃了晃脑袋，短暂恢复清醒，惊恐地看着四周。
“情绪爆发……触发局部逆侵蚀？”苏沐瑶迅速分析，“个体强烈执念可短暂干扰同步率。”
凌晓目光一凝，手指飞快划动平板，调取其他角度画面。
下一瞬，他呼吸停滞。
直播镜头扫过人群角落，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蜷坐在纸箱上，手里攥着半截蜡笔，在一块破纸板上反复涂画。
画面很简单：爸爸妈妈牵着手，走在开满花的小路上，太阳笑眯眯挂在天上。
她一边画，一边哼着跑调的儿歌，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小星星，亮晶晶，妈妈回家抱宝宝……”
没有宏大叙事，没有英雄救世，没有宇宙真理。
只有最原始、最笨拙、最真实的情感。
可就在这一刻，凌晓感觉到手中的灵笔轻轻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猛然翻开速写本，在空白页写下一行字：
【收集“未被命名的光”】
笔尖轻点，一道青丝自灵笔射出，细若游龙，穿过空间阻隔，悄然缠上屏幕中小女孩的画像。
刹那间——
画册第八页的“锈心”图鉴微微一震，那只锈迹斑斑的眼睛，竟缓缓眨了一下。
而凌晓的脑海中，响起了一声极轻、极远的叹息。
像是一扇门，正在缓缓开启。
凌晓的指尖还残留着那抹青丝回流的震颤，仿佛有千万根细小的电流顺着血管窜入心脏。
他死死盯着画册第八页——原本沉寂的“锈心”图鉴竟开始微微起伏，如同呼吸，而那锈迹斑斑的眼瞳深处，正缓缓浮现出一点微弱却倔强的暖光。
【希望灯火·雏形】——六字浮现，墨痕未干，却已自带灵韵流转。
“不是幻想不够强……”他猛地抬头，眼底燃起久违的火焰，“是我们忘了，最普通的日子，才是人类最后的防线！”
没有犹豫，他一把抓起背包里的便携式信号发射器——那是苏沐瑶留下的应急设备，能短暂接入市政广播网络。
手指飞快调试频率，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监控画面里，朵朵仍在画画，蜡笔在纸板上反复涂抹，太阳被她涂成了粉色，小路歪歪扭扭，可那三个人手牵着手，笑得比任何神明都真实。
“接通了！”凌晓咬牙按下按钮，摄像头自动对准屏幕中的画作，同步接入全城直播信号。
下一秒，城市上空回荡起一道嘶哑却炸裂的吼声——
“别看天上的塔！看看地上的人！！”
声音如刀劈开迷雾，穿透千万台终端。
正在仰头低语的“追光者”们动作一滞，有些人甚至下意识低头，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那幅稚嫩的涂鸦，突兀地占据了整个跨年晚会的直播界面。
灵笔猛然从他掌心跃起，悬于半空，笔尖滴落的墨汁竟化作流光，疯狂涌入画册。
第八页的图鉴急速扩张，锈铁般的纹理中生长出柔软的金线，像是一盏灯笼正在被无形之手缓缓点亮。
【具现——希望灯火·第一盏！】
凌晓蘸血为墨，以空气为纸，手腕疾挥，一道残影划破夜幕。
红纸、竹骨、穗子……虚影成型，一盏古朴的灯笼凭空浮现，灯面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
暖光扩散。
无声无息，却如惊雷炸响。
三条主干道上，数百名“追光者”同时踉跄跪地，眼中的银白星辉如潮水退去，露出茫然又清醒的瞳孔。
有人抱住头痛苦呻吟，有人失声痛哭，还有人怔怔望着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谁。
“有效……真的有效！”凌晓喘着粗气，嘴角扬起一抹近乎癫狂的笑，“柯妄，你靠的是千万人的幻想共鸣？那我偏要用千万人的日常执念，把你打回原形！”
话音未落，天空剧震。
倒悬塔楼轰然扭曲，星光崩裂，整座建筑如巨兽俯冲而下，直压城市心脏。
云层撕裂，柯妄的投影由无数漫画分镜拼接而成，半边脸是昔日温文尔雅的创作者，另一半却是蠕动的混沌触须，声音来自四面八方：
“蝼蚁也配谈‘希望’？你们的情感不过是混沌的前奏！归于群星，才是终极解脱！”
地面龟裂，气浪掀翻路灯。
苏沐瑶的身影在远处疾驰而来，手中战术枪已充能至极限，可她知道——这一击，挡不住。
凌晓却笑了。
他一把扯下速写本封面，高高举起，面对直播镜头，怒吼出最后一句：
“你们画的梦太阴暗了！这次换我来画个暖和点的结局！”
本子燃烧，灰烬升腾，化作万千光点洒向夜空。
而就在那一刻，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市民，手机屏幕骤然一黑——
随即，浮现一行简洁却震撼人心的文字：
“写下你的新年愿望，我替你画出来。”
第一道留言，悄然亮起。
凌晓握紧灵笔，眼中有火在烧。
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服务器后台，一条热搜正以恐怖速度攀升——
#写下你的愿望 凌晓在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