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晓看着门缝下那双亮红色高跟鞋,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会跳舞的萝卜精”……这女人是真敢威胁啊。
他刚从一场精神暴击中缓过来,灵魂都快被抽干了,连画册都在震,结果前脚刚送走一群唱《迎春调》的孩子魂灵,后脚就被李星遥堵在门口要拉去参加什么狗屁新春酒会。
他低头瞥了眼手机屏幕,新闻推送还在滚动:【“幽灵庆典”现象持续发酵,文旅部拟立项调研】。
“合着我拿命换来的安宁,转头就成了你们搞IP开发的素材?”他咬牙切齿地嘟囔,“这届资本比虚界还邪门。”
可门外那位财阀千金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下一秒,房门竟被一股蛮力直接推开——李星遥一手叉腰,另一手拎着个印有“星寰集团定制”的礼服袋,眼神像在看一个即将被包装上市的商品。
“别墨迹了,我爸点名要见你。”她语气干脆利落,仿佛这不是邀请,而是通牒。
“见我?我又不是你们实验室新培育的情绪提取样本。”凌晓翻白眼,却还是被她一把拽起,“等等!我衣服还没换——”
“不用换,”李星遥冷笑,“我已经帮你选好了。西装领带,不许歪脖扣错,否则直播放‘萝卜精’视频。”
十分钟后,凌晓顶着一头没梳顺的乱发,穿着尺寸略紧的黑色礼服,像个被迫营业的男模,被塞进一辆全黑加长轿车里。
车窗隔绝了风雪,车内香氛系统喷出淡淡的檀木味,可他鼻尖却嗅到一丝异样——极淡、几乎不可察的灵丝波动,像是某种残魂被强行剥离后的余烬。
他皱眉,不动声色环顾四周。
星寰国际中心顶层宴会厅,灯火辉煌如星河倾泻。
水晶吊灯折射出七彩光晕,侍者端着银盘穿梭其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然而就在大厅中央的展台上,几件“文物级藏品”静静陈列,引得众人驻足惊叹。
一块墨砚,表面古朴无纹,却在无人执笔的情况下,自行流淌出细密符线,缓缓勾勒出镇宅咒图;一台老式留声机,唱片空转,播放的却是谁也没听过的曲调,旋律温柔却带着诡异的共鸣频率,令人不知不觉陷入恍惚。
凌晓瞳孔骤缩。
“这是……幻灵本体被剥离后,仅保留功能核心的‘容器化处理’?”他低声自语,指尖微颤,“把拥有意识与情感的生命,做成自动扫地机器人一样的智能家居?你们还真敢想。”
他认得这种手法——守契派禁术分支中的“断魂铸器”,早已列为禁忌。
如今竟堂而皇之地摆在豪门酒会上当展品?
正想着,眼角余光瞥见露台方向,军方魏统领正与一位身着深灰唐装的老者低声交谈。
那人面容沉稳,眉宇间威势隐现,正是掌控星寰集团的李氏掌舵人——李振南。
凌晓心头一动,悄然绕至服务通道,混入一名端盘侍者的队伍,借着送餐名义靠近监控死角。
寒风吹动纱帘,他屏息靠近露台边缘。
“……情感萃取效率已达17%。”魏统领的声音低沉而冷酷,“若能批量培育‘愉悦型幻灵’,不仅能替代传统娱乐产业,甚至可定向投放城市情绪网络,实现软性社会调控。”
李振南轻笑一声:“只要数据稳定,国家层面不会反对。毕竟,比起动荡的觉醒者,可控的‘情绪牲畜’更安全。”
凌晓心脏猛地一沉。
养殖……他们不是想对抗虚界,也不是想共存,而是要把幻灵当成情绪牲畜圈养起来,抽取它们最本质的情感结晶,当作新型能源或精神消费品?
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原来所谓的“幽灵庆典”,根本就是他们故意放任的结果——让集体欢愉滋生节庆之灵,再趁其成型时收割灵魂碎片。
这些人,连亡魂的悲鸣都能变成盈利报表上的一行KPI。
他悄然退离,心跳未平,脑海中却突然闪过画册上那行金色文字:【节庆之灵原型体觉醒征兆】……
如果真是这样,那下一个目标,恐怕不只是街角涂鸦里的小鬼们了。
深夜归途,风雪渐歇。
凌晓裹紧外套,脚步沉重地走向公寓楼。
刚拐过街角,忽觉脚下阴影微动。
一只通体漆黑的猫蹲在台阶下,双眼如琉璃般流转着幽光,瞳孔深处似有符文一闪而逝。
他猛然停步。
这猫……没有体温投影,也没有踩雪留痕。
“周先生让我告诉你,”黑猫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老人低语,“有人在偷‘名字’。”
凌晓呼吸一滞:“谁?”
“遗忘是最温柔的抹杀。”黑猫竖瞳微缩,“当孩子叫不出母亲的名字,朋友忘了彼此的绰号——那不仅是记忆丢失,是存在本身正在被抽离。”
话音未落,它身形如烟散去,仿佛从未存在。
翌日清晨,社交媒体彻底炸开。
#我们正在被遗忘# 冲上热搜榜首。
无数家长哭诉孩子突然记不清宠物的名字,同学间互相叫不出外号,甚至有幼儿对着母亲喊“那个做饭的女人”。
凌晓坐在画室,脸色铁青。
他翻开祖传画册,一页页翻过曾收录的幻灵图鉴——那些他曾并肩作战的形象边缘,竟浮现出霉斑般的灰痕,像是纸张腐朽,又像是某种无形之力正在蚕食记录本身。
“存在感侵蚀……”他喃喃,“他们在用广播频率同步抹除‘认知锚点’,切断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联结?”
手指猛然一顿。
旧广播站。
大学地底那座废弃的发射塔,曾是云京空间坐标最强的共振点之一——也是三年前第一道虚界裂缝出现的地方。
而现在,信号源的波动轨迹,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扩散而出。
他合上画册,眼中懒散尽褪,只剩冷光。
“想把世界变成没有名字的牧场?”他冷笑,“那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你的笔,写下这场荒诞剧本。”无需修改
中文译文:
夜色如墨,风停雪歇的都市仿佛陷入一场诡异的寂静。
凌晓站在废弃广播站锈迹斑斑的铁门外,指尖轻触画册封面,那股熟悉的灵力波动在血脉中低鸣。
苏沐瑶一言不发地贴墙而行,关掉了战术手电,仅靠目视扫描四周——她的呼吸平稳得不像人类,就像一把出鞘前的刀。
“热源信号在地下三层。”她低声说道,声音冷得能结出霜来,“十七个持械目标,外加四个非生物反应……机械犬,但能量读数异常。”
凌晓眯眼看向广播塔顶端那根断裂的天线,心中冷笑:“把亡魂当牲口养?还搞情绪养殖产业链……你们真以为没人会掀桌子?”
两人潜入通风管道,金属壁上结满了寒霜。
越往下走,空气越沉重,仿佛有无形的手压在胸口。
凌晓忽然停住脚步——耳边传来细微的嗡鸣声,像是千万人低语汇聚成的潮声,但又听不清内容。
“认知干扰波。”他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在用共振频率抹除‘名字’这种最基础的情感锚点……没有名字,就没有记忆,没有羁绊,所有人都只是可替换的数据。”
苏沐瑶眼神微动。
她听不懂这些玄而又玄的说法,但她清楚——有人正在系统性地切断人类之间的联系,而这比任何幻灵暴动都更加危险。
突袭始于一道电流短路的爆闪。
机械犬率先察觉到异常,金属脊背迸射出火光,六条腿如猎豹般飞速扑来。
枪声未响,苏沐瑶已从阴影中跃出,匕首划过关节传动轴,一只机械兽当场瘫痪。
但其余三只呈三角包抄之势,红外眼锁定了凌晓。
“别让它们近身!”凌晓怒吼道,一边翻滚着避开利爪,一边猛地翻开画册,将精神力灌注到笔尖:【具现·破械之锤】!
金色纹路浮现,巨锤的虚影即将成型——
整个地下空间猛然震动,一个苍老的身影从天花板的裂缝中缓缓走下,每走一步,脚下的水泥地面便龟裂开来。
那人手持一支断裂的灵笔,笔尖滴下墨汁,落地便化作锁链缠住机械犬,瞬间将其绞碎。
周默言来了。
他披着褪色的道袍,面容枯槁,但目光深邃如渊。
抬手间,两名持枪守卫连人带武器被无形的力量抛飞出去,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住手。”他看着凌晓,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这里埋着云京最后的‘心锚’——三年前第一道虚界裂缝的核心残片。它是城市集体记忆的锚定点,如果你用暴力具现砸毁设备,残留的记忆海将逆向爆发,半个城区的人都会陷入永久性的认知混乱。”
凌晓喘着粗气,掌心满是汗水,浸湿了画册:“那你说怎么办?任由他们继续抽魂炼器?”
周默言望向中央控制台,那里连接着数十根粗大的数据缆线,正不断抽取某种淡金色的光流注入培养舱——那是人类情感结晶的实体化形态。
“他们不是在割梦。”老人叹息道,“是在屠宰灵魂。”
刹那间,凌晓脑中灵光一闪。
他不再试图摧毁设备,而是反向接入广播系统,将画册一页页疯狂翻动——每一页都是他曾经收录的“名字”本身:街角卖糖葫芦的老伯、同桌偷偷给他起的外号、母亲唤他乳名时的笑容……
“既然你们要抹除名字……”他咬破指尖,将鲜血与灵墨混合,染红了笔尖,“那我就让全城都听见!”
【命名之诗·启】
画册绽放出刺目的金光,无数字符升腾而起,顺着广播频率向全市扩散——
某户人家,孩子突然喊出“妈妈”;便利店门口,流浪猫抬头回应了一声“阿花”;养老院里,失语的老人颤抖着念出了老伴的名字……
千万人心中,某个模糊的身影重新被点亮。
设备过载,警报声大作,核心阵列轰然爆炸。
撤离途中,周默言停下脚步,回头望着燃烧的塔楼,低声说道:“你画的从来不是武器,是‘承认’。别让他们夺走这个权利。”
话音刚落,他便消失在了风中。
凌晓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推开门的那一刻,瞳孔骤然收缩——
窗台上,那只黑猫静静地蹲坐着,尾巴缓缓摆动,在玻璃上划出一个清晰的字: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渐熄灭,唯有一处霓虹闪烁不停——市中心的电子屏上,红包雨倒计时赫然跳动着。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张张稚嫩笑脸的增强现实(AR)滤镜下,无数细小的灵体正悄然聚集,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