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艾瑟拉市立第三医院重症监护区,警报未响,却比任何一次红色预警都更令人窒息。
七间病房,七个孩子,年龄从六岁到十二岁不等,全部来自老城区那所早已废弃的实验小学临时教学点。
此刻他们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体温计显示全部超过40.5℃,可心跳平稳得诡异,仿佛不是在昏迷,而是在进行某种集体仪式。
最可怕的是脑波监测图——七条曲线几乎完全重合,同步率98.3%,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在一起。
监护仪每隔三秒就会跳出一行异常数据流:
【重复语句录入】“老师,我们记起来了……但我们不敢说。”
已累计触发217次,仍在持续。
对策局外勤探员苏沐瑶站在走廊尽头,黑风衣下摆微微扬起,手中战术平板不断刷新着加密通讯。
她目光冷峻,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机边缘,泄露了一丝波动。
“凌晓,”她终于拨通电话,声音压得极低,“你必须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我说过今天不值班。”凌晓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背景里还有泡面桶被掀开的声响。
“他们手上都握着东西。”苏沐瑶盯着其中一个孩子的手掌特写画面,缓缓道,“烧焦的粉笔。碳化程度检测显示,和五十年前实验小学火灾现场发现的教师遗物,成分一致。”
泡面声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凌晓的身影出现在医院走廊尽头。
他穿着皱巴巴的连帽衫,头发乱糟糟的,眼神却已彻底清醒。
他一步步走向第一间病房,脚步越来越沉。
掀开被角,那个小女孩的手掌摊开——一支半截焦黑的粉笔静静躺在掌心,像是被人用尽力气攥住,直到失去意识也没松开。
凌晓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支粉笔。
嗡——
胸口画册猛地一烫,仿佛有电流窜过脊椎。
他几乎是本能地翻开画册,翻到最近自动浮现的一页:【课堂·进行时】。
页面上,七行名字逐一浮现,墨迹如血般缓慢渗出:
林昭华(语文)
陈默远(数学)
周知微(自然)
赵清梧(美术)
沈怀瑾(音乐)
韩临舟(体育)
白砚秋(班主任)
每人名下,都标注着一行小字:
愿念锚点已激活
凌晓呼吸一滞。
这些名字……不是学生。是当年失踪的七位教师。
“他们没死?”他抬头看向苏沐瑶。
“官方记录是全员遇难。”苏沐瑶摇头,“但对策局内部档案记载,那晚断灵大阵启动后,所有尸体都不见了,只留下这七支粉笔,在讲台上排成一个符阵形状。”
就在这时,空气忽然扭曲,一道灰影无声落地。
墨僧无相来了。
他赤足踩在地板上,竟没有一丝声响。
眉心墨痕幽光流转,双手结印,七道细若游丝的黑线自指尖延伸而出,轻轻触碰每个孩子的额头。
片刻后,他的身体猛然一震,嘴角溢出一缕黑血。
“我进去了。”他闭眼低语,“看到了。”
众人屏息。
“那一夜,他们没有逃跑,也没有被吞噬。”墨僧睁开眼,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他们在讲台上站成一圈,亲手拆解了自己的记忆,把每一科的知识、每一段人生、每一次微笑与眼泪,全都编码成‘教学模块’,封进了虚界夹层。”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凌晓身上。
“他们说……知识不该因恐惧而断代。”
病房内一片死寂。
连苏沐瑶的眼神都动摇了一瞬。
她出身对策局精英家族,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切超自然皆为威胁,一切异常必须封印。
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如果那些被封存的“幻灵”,本质是七位教师以生命为代价保存下来的课程呢?
封印他们,是不是等于亲手焚毁了人类最后的启蒙火种?
“所以孩子们才会画我。”凌晓喃喃道,“他们不是在幻想……是在接收信号。”
“他们的潜意识接通了教学模块。”墨僧点头,“而你是唯一能重启课程的人。因为你是最后一个绘灵师,也是唯一能‘看见’并‘理解’这些碎片意义的存在。”
凌晓低头看着手中的画册,指节发白。
他又想起那幅被撕碎的画——他跪在废墟中救人,满脸尘土却眼神坚定。
那时他还觉得荒谬,觉得这是孩子们强加给他的剧本。
可现在他明白了。
那不是未来。
那是选择。
“档案室在哪?”他忽然问。
“什么?”苏沐瑶一怔。
“你说教学楼深处有个从未开启的房间。”凌晓抬眼,目光锐利,“既然他们是把知识藏起来等后人来取,那就一定留了入口。我要进去。”
墨僧沉默片刻:“有,叫‘归档室’。但要打开它,需集齐七把‘记忆钥匙’。”
“在哪?”
“在孩子们的梦里。”
凌晓皱眉:“梦境无法强行进入,除非……”
“共情共振。”墨僧接道,“必须有人曾经历过‘被迫遗忘’,才能顺着相同的伤痕切入他们的意识底层。”
空气凝固。
所有人沉默。
就在这时,走廊灯光忽明忽暗,一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陆九衡。
锻魂阁残党领袖,曾亲手斩杀叛道绘灵师的男人,此刻站在病房门口,左手缓缓抬起,摘下了左眼的机械义眼。
金属外壳脱落,露出的不是眼球,而是一道贯穿眼眶的陈旧伤疤,深可见骨。
“我妹妹……”他声音低沉,像是从地底传来,“也是实验小学的学生。八岁那年,她开始做同一个梦——梦见老师在黑板上写字,字会流血。家里把她送进对策局附属疗养院,我作为监护人……签了记忆清除同意书。”
他将那只机械义眼递向凌晓。
“它记得痛。”他说,“用这个,能引路。”
凌晓接过义眼,冰冷的金属贴在掌心,却仿佛能感受到某种灼热的情绪在脉动。
这是赎罪的凭证。
是通往真相的门票。
他抬头望向窗外,老城区方向,那座悬浮的教学楼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像一颗等待被唤醒的心脏。
而此刻,七名孩子的手心仍紧握着那支烧焦的粉笔,嘴唇微微颤动,再次吐出那句低语:
“老师,我们记起来了……但我们不敢说。”
凌晓合上画册,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是——
赴约。无需修改
凌晨四点,教学楼天台的风依旧凛冽,吹得凌晓的连帽衫猎猎作响。
他站在边缘,脚下是沉睡中的老城区,远处高楼的霓虹在雾霭中晕染成一片迷蒙光海。
而他的掌心,静静躺着一支由纯粹光芒凝结而成的粉笔——轻若无物,却又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手背上那道通感符阵已经彻底崩解,只余一圈焦黑纹路,像被灼烧过的印记,隐隐作痛。
可他知道,那不是伤痕,而是烙印在灵魂上的“邀请函”。
刚才那一幕仍在他脑海中回荡:灰白教室、七位沉默的教师残影、没有面孔却带着温度的眼神……他们不言不语,只是将一本空白课本递到他手中。
当他翻开扉页,看到“凌晓”两个字赫然列于作者栏,出版日期竟是一百年后时,心脏几乎停跳。
那不是预言。
那是委托。
他猛然惊醒,冷汗浸透后背,却发现手中多了一支光粉笔,仿佛从梦中带回的凭证。
与此同时,画册自动翻页,发出一声清脆的“咔”,【课堂·进行时】的标题如墨滴晕染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页面——
【主讲席:暂定】
能力解锁:可携带三人进入虚界夹层·教学回廊(冷却:48小时)
权限提示:需完成首次授课认证
“所以……我不是学生?”凌晓低头看着光粉笔,嗓音沙哑,“我是要站上讲台的那个?”
荒谬感如潮水涌来。
他曾以为自己只是个被迫扛锅的倒霉绘灵师,最多算是个能画出高达救场的ACG战神。
可现在,命运却把一根粉笔塞进他手里,说:“去教世界怎么活下来。”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疲惫,又有些释然。
“行吧。”他抬头望向夜空,眼神终于不再闪躲,“说好只代课一节……结果连前世都得补考。这门课,挂不得。”
他缓缓转身,看向身后三人。
苏沐瑶已收起战术平板,黑色风衣在风中微扬,目光平静如深潭。
“我缺一门‘情感沟通’学分。”她说得面无表情,可眼底却有一丝极淡的波动——那是她第一次,主动选择任务之外的道路。
墨僧无相合十低首,眉心墨痕幽光流转:“见证变革者,自当步入变革之中。”
陆九衡沉默地戴上机械义眼,金属外壳重新闭合,发出一声轻微的“咔”。
他没说话,但脚步已向前迈了半步——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为“救赎”而非“斩杀”而战。
凌晓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肩上的重量,也没那么压人了。
他举起光粉笔,指向天空,声音不大,却穿透寒风:
“你们要的不是老师……是证人。”
下一瞬,画册轰然翻页,灵墨自发流淌,在空中勾勒出一道旋转的符门虚影。
而在虚界夹层的最深处,一扇刻满名字的巨门正缓缓开启,门缝中透出温暖微光,隐约传来稚嫩而坚定的朗读声:
“今天我们学习的主题是:如何画一个不会消失的世界。”
天台余温未散,风却骤然静止。
凌晓低头看向画册,新解锁的能力页面下,悄然浮现三行小字,墨迹未干,如同警告,又似宿命:
【进入者需通过“认知试炼”】
【记忆不可伪造】
【谎言无法踏入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