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电影票收到了吗？周六晚七点，星光影城7号厅，我等你。】
落款，是一个字母J。
J？
陆言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宕机。
他内心那个刚刚取得阶段性胜利，正叉腰大笑的小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以一个夸张的姿势原地石化，裂开，最后碎成了一地粉末。
“J……Joker？Jason Bourne？还是James Bond？”
陆言的求生本能在一秒钟内，就为这个神秘的代号匹配了无数个危险至极的可能性。
“完了，全完了。”
“我一定是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跨国犯罪集团，这封信就是最后通牒！”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买张绿皮票一路向西，到最偏远的山村隐姓埋名，教教小学，养几头猪，安度晚年……”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手忙脚乱地往一个破旧的麻袋里塞东西了——两包泡面，一本《C++从入门到放弃》，还有一张林晚儿上次送他的卡通创可贴。
对，关键时刻还能用上！
就在他脑内剧场已经演到自己改名换姓，成为村里最受欢迎的陆老师时，一丝理智的火苗，顽强地从绝望的灰烬中重新燃起。
不对。
Joker他们不会用这么老土的方式联系我，这不符合他们的人设。
而且，这号码看着有点眼熟。
陆言用颤抖的手指，点开了公司内部的通讯软件。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他的指尖悬在虚拟键盘上空，犹豫了足足半分钟，才一咬牙将那个陌生号码输入了搜索框。
搜索图标开始旋转。
那一刻，陆言觉得那个旋转的圈圈，就是通往地狱的轮回之门。
他在心里默念了从观音菩萨到奥特曼在内的所有神明。
“拜托了，求求了，一定要是个叫Jerry的销售，或者叫Jacky的保安大哥，就算是叫Judy的保洁阿姨也行啊！”
下一秒，搜索结果弹了出来。
没有Jerry，没有Jacky，更没有Judy。
屏幕上，是一张陆言再熟悉不过的脸。
【姜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姜伊……
竟然是她？！
她是怎么把电影票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来的？
她约我去看电影是什么意思？
无数个问题塞满了他的大脑。
紧接着，一幅悲惨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在某个神秘的仪式上，他被五花大绑地放在祭坛中央，姜伊则穿着一身黑色的祭祀长袍，手持一把闪着寒光的镰刀，面无表情地对着台下的众位大领导宣布：“为了我们下半年的KPI，献上这个祭品！”
“不……不要啊！”陆言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就在他即将被自己的脑补吓到当场去世时，脑海里那熟悉的系统，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声调，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灭世警报！灭世警报！】
【“魔女的最终审判”已开启！S++级特殊剧情被强制触发！】
【警告！这不是约会！这不是约会！这不是约会！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是决定你灵魂归属权的终极面试！宿主，你的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心跳，甚至你喝可乐时打的每一个嗝，都将被纳入“魔女”的考核范围！】
一排排血红色的文字在陆言的眼前疯狂滚动。
【系统正在紧急演算……】
【根据当前状况分析，宿主在此次“审判”中的表现，将直接决定你未来的命运走向：】
【A结局：完美通过。你将获得“魔女”的初步认可，被烙上“专属工具人”的印记，从此加班加到死，但生命安全无虞。】
【B结局：表现平庸。你将被判定为“价值不高的消耗品”，榨干最后的利用价值后，被无情地抛弃，职业生涯就此终结。】
【C结局：表现糟糕或拒绝赴约。你将彻底激怒“魔女”，被视为背叛的祭品。你的灵魂将被收割，肉体将被制作成其办公室里最新款的人体工学椅。】
“我靠！连人体工学椅的剧本都出来了？！要不要这么重口味啊！”陆言看着那个C结局，感觉自己腰部一阵幻痛。
更要命的是，在他的视野右上角，一个猩红色的倒计时凭空出现。
【距离“审判”回复时限：00:09:59】
时间，正在一秒一秒地流逝。
陆言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一边要承受着系统面板上各种“被献祭”、“被榨干”、“被做成椅子”的恐怖结局，一边还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回复这条堪比催命符的短信。
怎么办？怎么办？
直接拒绝？明天就去行政部办理离职？
不行，绝对不行！
拖延？装没看见？以姜伊的性格，她大概会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我的短信，你是没收到，还是看不懂？”
那场面，光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唯一的活路，就是把这场所谓的约会，扭转回它本该在的频道上。
对，工作！
只要是跟工作沾边，那就不再是私人邀约，而是领导对下属的亲切关怀和业务探讨！性质就完全变了！
陆言的求生欲在这一刻爆发到了顶点，大脑CPU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超频运转。
他颤抖着双手，在对话框里，逐字逐句地敲下了一段他自认为万无一失的回复。
【收到，姜总。】
【请问这次观影活动，是属于公司团建的一部分吗？需要我提前准备会议纪要或者PPT，以便在观影后，就电影所反映出的市场趋势和用户心理进行一场深刻的复盘与探讨吗？】
他瘫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完美。
这回复简直太完美了。
既拍了领导马屁，又把约会变成了加班，我真是个天才。
试问，哪个领导会拒绝一个如此热爱工作、将所有娱乐活动都上纲上线到业务层面讨论的优秀员工？
她就算真的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看到这条短信，也该知难而退，明白自己是个不懂风情的木头疙瘩了吧？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姜伊同意，他将连夜赶制一份三十页的PPT，主题就叫《从爱情公寓的票房奇迹看粉丝经济的非理性狂热与潜在商业价值》。
然而，他嘴角的笑容，只维持了不到三秒钟。
“嗡——”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是姜伊的秒回。
【不用，带上你的人就行。】
“完了……”
陆言瘫倒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已经开始单曲循环《凉凉》。
不，还不能放弃。
“系统！系统救我啊！”陆言在心里疯狂呐喊，“快！给我发布一个临时任务，十万火急的那种！比如立刻去拯救银河系，或者扶老奶奶过马路也行！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能让我有个正当理由不去就行！”
【……】
【经检索，当前并无“拯救银河系”类高优先级任务。】
【建议宿主正视“魔女的审判”，该事件将对你的未来产生决定性影响。】
“我怎么正视？那C结局是人能正视的吗！被做成椅子啊大哥！”陆言快哭了，“有没有别的选项？比如D选项，我今晚自断双腿，明天跟她说工伤去不了？E选项，我现在就去自首，说我是潜伏在公司的商业间谍？”
【宿主自残行为无法规避审判，且将被判定为“消极对抗”，大概率导向C结局。】
【宿主提交的商业间谍身份经核实为虚构，该行为属于欺骗，将直接激怒“魔女”。】
【系统善意提醒：请勿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你这叫善意提醒？！”
陆言彻彻底底绝望了，他看着视野右上角那个即将归零的倒计时，放弃了所有抵抗。
【好。】
发送完毕，他将手机扔在一旁，默默地打开了电脑的浏览器。
在搜索框里，他面无表情地敲下了一行字。
“如何与女上司看电影才能不死，在线等，挺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