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死机了。
字面意义上的，大脑CPU直接烧了的那种。
在他的视野里，周围的世界都变成了旋转的马赛克，只有姜伊那句“我饿了”在他耳边循环播放，自带环绕立体声和恐怖片音效。
饿了。
这两个字，在这一刻，比“你这个月的KPI不达标”还要致命。
他内心那个刚刚打赢一场史诗级战役，正叉腰站在山巅之上迎风流泪的小人，脚下的山峰瞬间崩塌，直接掉进了十八层地狱。
“完了，全完了，图穷匕见了！”
“电影院是开胃菜，现在才是主菜——魔女的深夜狩猎！”
“她要吃人了！她要吃我了！”
就在陆言即将被自己的脑补吓到当场去世时，脑海里那熟悉的癫狂系统，再再再一次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警告！S++级特殊剧情“魔女的晚餐”已强制触发！】
【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
【系统正在紧急演算“魔女的深夜狩猎”最优应对策略……警告！演算模型遭遇未知干扰，错误率飙升！】
一排排血红色的文字在陆言眼前疯狂滚动，像极了他电脑蓝屏时跳出的死亡代码。
【警告！目标地点“米其林三星法餐厅”将有97.3%的概率触发“隐藏阶级鉴定”事件！您将被迫参与一场餐桌礼仪资格考试，任何错误都将导致您的隐藏身份标签被永久锁定为【平民】，并失去所有“精英副本”的准入资格！】
【警告！目标地点“顶级怀石料理”将有98.6%的概率触发“人偶改造”剧情！主厨将化身为人偶大师，以食材为刻刀，在您毫无反抗之力的注视下，将您的反抗意识与个人棱角逐一剔除，最终将您重塑为一具绝对服从的精致人偶！】
【警告！目标地点“高端私房菜馆”将有99.9%的概率触发“蛛后巢穴”剧情！您将被诱入魔女的专属狩猎场，晚宴的每一口食物都附带着无法祛除的“蛛后印记”，一旦被标记，您将永远无法逃离其感知范围，彻底沦为她的私有财产！】
陆言：“……”
他感觉自己的四肢正在一点点变凉。
大哥，要不要这么刺激啊！我就是个想准时下班的社畜，不是什么能让汉尼拔都流口水的顶级食材啊！
姜伊看着眼前突然陷入呆滞的陆言，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
这一声，将陆言从恐惧中拉了回来。
他一个激灵，求生欲爆发到了顶点。
不能去那些地方，绝对不能！
他疯狂转动着自己的大脑，试图在系统给出的死亡名单中，找到一条唯一的生路。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不，不对，现在是越安全的地方才越安全！
什么地方最安全？人最多的地方！灯火最亮的地方！最不符合“魔女狩猎”画风的地方！
念头转动之间，一个金黄色的、散发着神圣光芒的“M”形标志，在他眼中亮起。
就是它了！
陆言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了那片圣光。
“姜……姜总，”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天色不早了，要不我们去吃点便餐，补充下能量，效率高。”
说完这句话，他已经做好了当场被姜伊用眼神凌迟的准备。
让身价不知几许的女魔头去吃快餐？他都佩服自己的勇气。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姜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沉默了两秒。
这两秒，对陆言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预演自己的葬礼上该放什么BGM了，《凉凉》好像有点俗，要不还是放《好汉歌》吧，走得也算有排面。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就地格杀，化作都市传说的前一秒，姜伊居然点了点头。
“可以。”
他彻底懵了。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难道不该是“陆言，你是在侮辱我吗？”然后自己就被削成人棍了吗？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跟在姜伊身后走进了那家快餐店。
店里人不多，几个熬夜赶论文的学生，几个刚跑完单，满脸疲惫的代驾司机，还有一个带着耳机打游戏，嘴里骂骂咧咧的小青年。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点餐台后，睡眼惺忪的服务员小哥有气无力地问道。
陆言的大脑，再一次宕机。
他陷入了职业生涯以来最严峻的选择困难症。
是给领导点一份精致的儿童乐园餐，以彰显她可爱的一面？
不行，这太冒犯了，跟调戏女上司有什么区别？
还是点一份豪华单人套餐，以体现对她身份的尊重？
也不行，万一她吃不完，会不会觉得我铺张浪费，不懂得降本增效？
陆言的内心天人交战，冷汗已从额角滑落。
他心一横，眼一闭，社畜那套“搞不定就堆量，用数量弥补质量”的逻辑占领了高地：
“来个双人全家桶，谢谢！”
当一大盘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炸鸡、汉堡、鸡块和薯条摆在两人面前的桌上时，陆言知道，他和姜伊之间那点仅存的暧昧氛围，被这桶炸鸡砸得粉碎了。
尴尬，能抠出三室一厅的尴尬。
陆言没话找话，再次祭出了社畜的终极破冰法宝。
“姜总，关于下个季度的用户拉新策略，我突然有了一点不成熟的小想法……”
“下班了。”
姜伊清冷的声音直接把他后面的三百字腹稿全堵了回去。
一记精准的直拳，KO。
陆言闭上了嘴，默默地拿起一根薯条。
就在他以为这场晚餐，就要在这窒息的沉默中结束时，姜伊忽然开口了。
“你为什么来这个城市？”
陆言一愣，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几乎是本能地，给出了那个刻在每个社畜DNA里的标准答案。
“搞钱，买房，留下来。”
他说完，甚至还想补充几句关于职业规划和五年奋斗目标之类的屁话，来证明自己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员工。
可话到嘴边，他却看到了姜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失望？
就那么一瞬，快到陆言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鬼使神差地，他补了一句。
“其实也是因为跟几个朋友打赌输了。”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着几分卸下伪装后的轻松。
“他们说，我这种成绩一般，能力一般，长得也一般的废柴，在大城市里肯定活不过三个月。混不下去就得灰溜溜地滚回老家。我不服气，就来了。”
“我就是想证明给他们看看，我没他们想的那么没用。”
说完，他觉得在女魔头面前说这些，简直是公开处刑，已经准备好迎接她的嘲笑了。
姜伊听完，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从炸鸡堆里拿起一块，目光落在上面，语气平淡地开口。
“这个赌约，很愚蠢。”
一瞬间，陆言感觉自己刚刚鼓起的全部勇气，都被这一句话刺破了。
也是，自己的挣扎，在她这种天之骄女眼里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他自嘲地准备低下头时，姜伊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猛地僵住。
“……蠢的是你的朋友。”
“他们竟然会赌你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