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书架上几本泛黄的计算机专业书籍上。
然后，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到了不远处，那个一直面朝下，被刻意扣着的相框上。
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了然。
原来如此。
姜伊站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缓缓走到书架旁。
她没有去碰那些书，而是伸出有些微颤的手，将那个相框扶正。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了几岁的姜伊，比现在要青涩许多，脸上带着未经世事打磨的明媚笑意。
她身旁，站着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笑容灿烂。他们勾肩搭背，背景是某个大学的校门，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我弟弟，姜宇。”
姜伊的声音很平静。她没有回头，只是指尖轻轻拂过相框的边缘。
陆言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他知道，现在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言语，都是一种打扰。
“他以前总说，代码是这个世界上最诚实的东西，你给它什么，它就回馈你什么，不会骗人，也不会背叛。”
“他是我们那儿那一届的省状元，进了国内最好的大学，读的计算机系。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学校里的教授抢着要他进自己的实验室，那些大厂的Offer，他大二的时候就已经拿到手软。”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克制不住的骄傲。
那是属于姐姐的骄傲。
“他说他毕业后要创业，要做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操作系统，要让所有人都用上最安全，最流畅的系统。他还笑话我，说我这种只知道做PPT和算KPI的，是资本的走狗，没有灵魂。”
她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
“后来……”
她的声音顿住了。
客厅里只剩下冰箱压缩机偶尔发出的嗡嗡声，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陆言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后来，大三那年的暑假，他为了救一个横穿马路的小孩，被一辆闯红灯的卡车撞了。”
“命保住了，但脑部重创，成了植物人。”
“他住在最好的私立医院，用着最贵的进口药，靠着一堆机器维持着生命体征。医生说，也许明天就能醒，也许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但只要维持着，就总有希望。”
“你知道那些机器和药物，一天要烧掉多少钱吗？”她终于转过头，看向陆言，那双总是锐利的凤眼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
陆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算过，以我当时的工资，不吃不喝，也只够他住一个月的ICU。”
“所以，我必须赢。我必须升职，必须加薪，必须拿到最高的绩效，必须把每一个能挣钱的项目都做到极致。我没有退路，一步都不能退。”
陆言安静地听着，喉咙发紧，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没有说“节哀”，因为人还活着，节什么哀？
他也没有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这种空洞的安慰，在这种沉重的现实面前，廉价得像个笑话。
他知道，对于一个每天都在和死神赛跑，用钞票为亲人续命的人来说，“会好起来的”这五个字，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他看着她，看着那个卸下了所有伪装，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的女人。
他想起了自己在快餐店里说的那个，看似愚蠢又幼稚的赌约。
为了一个可笑的赌气，他都拼尽了全力。
而她，却是为了亲人的生命在下注。
那一刻，他无比深刻地理解了她那种“必须赢”的心情。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用一种很轻，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开口说道：
“他一定为你感到骄傲。”
姜伊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转过头去，不再看陆言，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
压抑了许久的啜泣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无助而绝望。
陆言没有上前，也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沉默地守护着这一刻属于她的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歇。
姜伊站起身，没有擦眼泪，也没有整理自己凌乱的发丝，就那么背对着陆言，声音沙哑地开口：“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这是逐客令。
陆言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姜伊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等一下。”
陆言停下脚步，转过身。
姜伊走到那面巨大的书架前，从那个放着计算机书籍的角落里，抽出了一本书页已经泛黄卷边的《算法导论》。
她拿着书，走到陆言面前，递给了他。
“这是他以前最宝贝的书，上面有他的笔记。”
“你的那个方案，你讲解时候的思路很像他。”
陆言伸出手，接过了那本书。
书很沉，比他想象的要沉得多。
这本书承载的东西太多了，一个天才的梦想，一个姐姐的全部寄托，都压在了他的手心。
这是一个信物。
一个比任何承诺都更加沉重，也更意义非凡的信物。
“谢谢。”
陆言紧紧地握着那本书，郑重地说道。
他走出小区，已经是深夜。
晚风吹过，带着秋夜的凉意，拂过他的脸颊，也吹动着他滚烫的内心。
他感觉手中的那本书，不是温的，而是滚烫的，烫得他几乎要握不住。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年轻人的体温和梦想。
这时，系统声音，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
【叮！S++级隐藏剧情“魔女之心”已解锁！您已获得目标的核心信任，特殊羁绊已建立。】
紧接着，另一条血红色的警告，浮现在他的眼前。
【警告：因果律发生重大偏转，新命运分支“守护者的契约”已开启！】
陆言停下脚步，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低头看着手中的《算法导论》，又抬头望向姜伊家亮着灯的窗口。
他知道，从今晚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和那个被称为“魔女”的女人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