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陆言的工位。
阳光正好，本该是社畜摸鱼的黄金时刻，陆言却对着手机屏幕，陷入了深刻的哲学思考。
他的微信聊天界面，停留在与安总监的对话上。
最新一条消息是安妮在早上八点五十九分准时发来的：一张办公室里那盆墨兰的照片，经过一夜的抢救，它的叶子似乎精神了一点。照片旁，配着两个字和一个表情包。
【早安 [玫瑰]】
看着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陆言感觉自己像是吞了一口棉花，堵得不上不下。
关系是拉近了，甚至已经从单纯的养花心得，拓展到了猫毛的日常护理和不同猫砂的优劣对比。
可但凡他想把话题往服务器上拐，对方就会立刻甩出“哈哈哈”、“我家猫又在拆家了”和一系列猫猫狗狗的表情包，完美闪避所有工作相关的话题。
就在他冥思苦想，如何才能在不撕破脸皮的情况下，把话题引回正轨时，两道黑影笼罩了他的工位。
“小陆，干嘛呢？一脸便秘的表情。”王工端着他那万年不变的枸杞保温杯，好奇地凑了过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陆言的手机屏幕上，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和备注时，他手里的保温杯差点没拿稳。
“我靠！”王工一声惊呼，引得李工也探过了头。
下一秒，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活像是在白天看到了鬼。
“安……安总监？”李工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你……你在跟安总监聊微信？聊的还是猫毛的护理心得？”
王工指着屏幕上那句“安总，其实猫毛打结可以用专门的开结梳，配合顺毛喷雾效果更好”，又指了指陆言，脸上写满了敬畏。
“兄弟，你这是打入敌人内部了？”
“没什么，随便聊聊。”他风轻云淡地说道。
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在王工和李工眼里，简直就是宗师风范。
王工差点当场给陆言跪下。
他一把抓住陆言的胳膊：“师傅，请受徒儿一拜。求您传授我这门跨越阶级的向上社交神技吧。学会了这招，我以后跟老婆吵架，是不是也能把她哄得服服帖帖？”
李工也跟着猛点头：“对对对，陆组长，不，陆大师，你就透露一点心法吧。你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给她算过命，说她命里缺一个懂猫的程序员？”
面对两位老戏骨的顶礼膜拜，陆言还没来得及发表获奖感言，他脑海里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系统，已经迫不及待地用一阵极其欠揍的礼炮声，强行加入了群聊。
【叮！恭喜宿主成功打入中年妇女内部交流圈，个人魅力在特定年龄段群体中获得爆炸性提升！新称号已解锁“妇女之友（更年期限定版）”！】
【称号效果：佩戴此称号与40-55岁女**流时，亲和力+10，对方采纳你生活类建议的概率提升20%。（注：该效果对谈及金钱相关话题时自动失效）】
陆言：“……”
谢谢你啊，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还带括号备注的。
他刚准备把这两个活宝打发走，一只手“啪”的一声将一份文件拍在了他的桌上。
陆言抬起头，苏晴樱正俯视着他，脸上带着笑，身上那股独特的香水味也跟着飘了过来。
“哟，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她弯下腰，红唇几乎要贴到陆言的耳朵上，温热的气息吹得他耳廓发痒。
“弟弟，姐姐的情报不错吧？”
“什么时候兑现你的法餐呀？”
陆言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晴樱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到了他手机上未来得及关闭的聊天界面。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直起身子，双眼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陆言。
“行啊弟弟，有两下子嘛，都跟那座冰山聊得火热了。”
她轻轻敲了敲桌面，提醒道：“不过姐姐劝你别高兴得太早。安妮这种在职场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的老狐狸，跟她聊感情，聊猫聊狗聊人生哲学，她能陪你聊到天荒地老。可你要是敢跟她谈钱……”
苏晴樱拖长了尾音，伸出一根手指，在陆言的胸口上轻轻画了个圈。
“门儿，都没有。”
说完，她抛下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了。
正如苏晴樱所料，接下来的几天，陆言陷入了僵局。
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安妮总能用“哈哈哈”、“[猫咪点头]”、“[柴犬歪头]”等一系列表情包将话题引回“我家猫今天又学会了握手”或者“我新买的兰花好像要开花了”上面。
她绝口不提工作，那铜墙铁壁般的防御，让陆言感觉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几天下来，项目组里越来越安静，最开始还凑在一起出谋划策，现在每个人都对着自己的屏幕唉声叹气。
就在陆言快要放弃，准备接受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惨命运时，转机，以一种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周四下午，运营部一片死寂。
陆言正对着一堆毫无进展的文档发呆，姜伊从他工位旁走过。
她目不斜视，步履平稳，但在经过陆言身侧的瞬间，一句轻飘飘的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听说行政部最近在申请年底的集团优秀管理部门评选，CTO是评委之一。”
说完，她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了茶水间。
陆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安总监不是不批服务器，她不是真的铁公鸡。
她是一个比任何人都更在乎KPI和荣誉的行政总监。
省钱是她的原则，但拿到荣誉更是她的目标！
她之所以绝口不提服务器，不是拒绝，而是在等，等一个能让她既不违背自己人设，又能把这份功劳最大化的契机。
自己之前那份全是铜臭味的收益报告，强调的是给公司省钱，给技术部赋能，跟她行政部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要用自己部门的预算去给别人做嫁衣？
陆言豁然开朗，感觉堵在胸口好几天的闷气瞬间散了，他立刻删掉了旧报告，开始敲打新的标题。
《关于通过引入“盘古”项目，助力行政部实现数字化管理转型并参评集团优秀部门的可行性报告》。
没错！
他不再是那个求着行政部批预算的可怜虫。
他现在，是主动为安总监的荣誉之路添砖加瓦，为行政部的数字化转型贡献力量的活雷锋。
申请服务器？不，我们不叫申请。
我们这叫技术支持，叫部门协同，叫为了集团的荣誉，我们技术部愿意主动为兄弟部门赋能。
陆言花了一个小时，将这份全新的报告完成。
他没有再发邮件，而是直接打开了微信，将这份PDF文件传给了安妮。
在发送文件的同时，他附上了一段带着恰到好处的邀功意味的附言。
“安总，关于如何让您的部门成为本年度最亮眼的那颗星，我这里有点不太成熟的小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