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项目组的办公室。
项目组的其他成员，在经历了一整天的亢奋与狂欢后，早已回归了各自的被窝。
唯有陆言，还坐在他的工位上。
他双眼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块白板。
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公式和函数，旁边还画着几幅逻辑分支图，一看就知道是刚结束了一场头脑风暴。
他就那么一直坐着，五个小时过去了，身子连晃都没晃一下。
五个小时里，他尝试了十七种不同的算法结构，推翻了三十二版数值假设。
中间喝了三杯特浓咖啡提神，厕所也跑了七八趟。
可奇怪的是，不管怎么努力，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卡住，怎么也绕不过去。
他构建的这个数值平衡体系，就像一个先天残疾的瘸子，不是左脚绊右脚当场摔死，就是右脚踹左脚表演一个原地飞升。
无论他怎么调整，都无法让新员工，老油条，以及那些功利型员工这三方，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环境下愉快地玩耍。
“艹。”
陆言将手里的白板笔往桌上一扔，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
他内心的小人已经放弃了思考，用一种看破红尘的语气幽幽叹道：“毁灭吧，赶紧的。什么狗屁项目，什么守护者的契约，老子不干了。我现在只想回家睡觉，谁也别拦着我，耶稣来了也拦不住，我说的。”
眼看他精神即将崩溃，准备跑路的前一秒。
“咔哒”一声轻响
，办公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深夜的办公区本就安静得可怕，冷不丁传来一点细微动静让陆言一个激灵，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睡意全无。
他内心的小人更是发出了惊恐地尖叫：“卧槽！什么情况？闹鬼了？还是说公司为了节省成本，已经开始用丧尸当保安了？”
门口，姜伊走了进来。
她显然也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办公室里还有人，她看到站着的陆言，愣了一下。
“都这个点儿了，你还不打算回家啊？”
“哎呀，这项目在技术这块儿卡住了，我得再好好想想。”陆言一边挠头一边小声嘀咕着。
姜伊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转身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陆言见状，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姜伊接完水后，并没有直接离开。
她端着水杯，从陆言的身后走过。
在经过那面写满了公式的白板时，她的脚步停住了。
他盯着那白板上的各种公式看了几秒后，淡淡地开口道。
“你这个激励模型，衰减因子设得太粗暴了。”
“单一的线性衰减，会导致前期员工为了薅羊毛而过度刷分，迅速透支任务池。”
“你的思路，从根上就错了。你不该只想着如何限制产出，而应该考虑如何构建一个动态的供需平衡。”
轰！
这几句话一下子点出了让陆明一晚上都没想明白的核心问题。
陆言猛地转过身，也顾不上什么上下级之分了，急切的问道：“姜总，那……那现在应该怎么做？”
姜伊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她拿起陆言扔在桌上的白板笔，直接在那面混乱的白板上，划掉了一大片复杂公式。
然后，她开始讲解。
“你看这里，员工的行为权重不能是固定的。”
”一个新员工完成了整个入职培训流程，并且岗位考试拿到优秀，这个行为的价值，要远高于一个老员工为了拿积分而完成的第一百次签到。”
“所以，你需要引入一个基于员工职级，岗位和入职时间的动态权重算法……”
“还有这里，任务的奖励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你应该设计一个任务悬赏池，根据公司在不同阶段的战略需求，动态调整不同培训任务的奖励。”
“比如，这个季度公司要全面推行新的财务软件，那就应该大幅提高财务软件学习任务的积分和虚拟勋章奖励；当下个季度要进行全员信息安全培训时，就应该把奖励重点倾斜到相关的课程上……”
她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飞快地书写着。
那些在陆言看来无比复杂的逻辑关系，在她笔下，被拆解成一个个清晰明了的模块，再用一种陆言从未想过的方式，重新组合在一起。
陆言渐渐听的入迷了。
他发现，姜伊在数据和逻辑上的敏锐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陆言完全沉浸了进去，他时而点头，时而提问，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激烈时甚至会为了一个参数的设置而争论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当陆言终于将最后一个逻辑漏洞补上，在白板上写下最后一个公式时，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通了！
所有的一切都通了！
一个逻辑自洽、数值平衡、既能激励员工，又能保证系统稳定性的算法模型，终于诞生了。
“姜总！我们成功了！”
他激动地转过头，想和身边的战友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当他看清姜伊的状况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椅背上睡着了。
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泛白，第一缕晨曦照进房内，在她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
她睡着时，平日里紧绷的嘴角放松了下来，呼吸平稳而轻浅，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陆言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一直背负着巨大压力的女人，在这一刻露出了她最不设防的一面。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快速跳动了起来。
陆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动作轻柔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
姜伊是被一阵手机闹钟的震动惊醒的。
她慢慢的睁开眼，眼神里还有一丝迷茫。
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睡着了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看了眼身上盖着的男士外套，又看了看旁边桌上的那一杯水，她伸手摸了摸，还是温的。
她转头看向陆言的工位。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他工位旁的白板上，还留着那个已经搭建完成的全新算法模型。
姜伊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又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件外套，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