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归来，项目组的办公室里，气氛却因为一个新人的到来而变得有些微妙。
新来的实习生叫赵宇，名校毕业，戴着黑框眼镜，浑身散发着精英的气息。
据说是行政总监安妮的亲外甥，下来体验生活的。
领完自己的任务，赵宇自信满满地坐到工位上，完全没把项目组这群看起来暮气沉沉的老人放在眼里。
王工和李工在不远处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继续低头假装忙碌，实则耳朵竖得比雷达还灵。
“瞧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总部空降下来视察工作的领导呢。”王工在两人的加密通讯频道里发出了第一句吐槽。
“可不是嘛，”李工回应道，“你看看他那眼神，看咱们就像看一群待被优化的冗余代码。年轻人，火气旺，就是不知道待会儿服务器的报错弹窗，能不能让他物理降温。”
陆言看着这一幕，感觉有点可笑。
“来了来了，经典的关系户镀金环节。就是不知道这位高材生，是龙是虫，待会儿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他内心的小人搬来小板凳，嗑着瓜子，准备看戏。
赵宇显然没有辜负两位老油条的期待。
他坐下后，噼里啪啦一顿操作，直接把自己在学校里引以为傲的那个获奖模型，往公司的开发环境里套。
然后，现实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连串鲜红的错误提示，像过年放鞭炮一样，在他屏幕上炸开了花。
公司的服务器环境，经过几代程序员的修修补补，再加上各种为了兼容老旧业务而打上的补丁，早就成了一个外人难以理解的缝合怪。
数据结构更是盘根错节，堪比人类的神经网络。
赵宇在学校里那套温室花朵般的理论，在这里根本水土不服。
一个下午过去，开发环境还是红色的错误提示。
赵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先前那股自信劲儿，早就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王工和李工在旁边看得差点没憋出内伤。
“我就说吧，理论的巨人，实践的矮子。
他可能连咱们服务器的登录密码有几种加密方式都不知道。”
“别这么说，万一人家是在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行为艺术，来表达对公司老旧IT架构的无声抗议呢？”
在又一次看到屏幕上弹报错弹窗后，赵宇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涨红着脸，磨磨蹭蹭地挪到陆言身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陆……陆组长，我……我这个环境……一直配不好。”
陆言正在悠闲地看技术文档，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哦？遇到困难了？很正常，万事开头难嘛。”
他内心的小人却在叉腰狂笑：“终于知道叫爸爸了？我还以为你准备跟服务器死磕到底，最后感动上天，让它自己把环境配好呢。”
陆言没有直接上手帮他，而是慢悠悠地在自己的电脑上点了几下，调出了一个特殊界面。
“来，试试这个。”他指着屏幕，“培训系统的新手引导模式，专门为你这种天才少年量身打造的。”
赵宇看着屏幕上那个酷似游戏任务面板的界面，脸上写满了抗拒。
【主线任务：菜鸟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任务目标：成功配置服务器开发环境。】
【任务步骤1：在路径/var/log/huangyou下找到名为xiarishenghuo.txt的隐藏文件。】
【任务奖励：经验值+10，金币+5。】
这是什么玩意儿？
用游戏的方式来配置环境？
这简直是在侮辱他这个名校高材生的智商。
但看着陆言的眼神，他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按照那个他认为是白痴导航的指引，一步步操作。
他不情愿地照着指引操作，当那个隐藏文件被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前辈血泪史展现在眼前时，赵宇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到这行字，证明你已经是个成熟的菜鸟了。记住，第三个依赖包的官方版本有BUG，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前人的血泪。去文件里找我们魔改过的版本，那个才带劲。】
【如果你的编译时间超过了十分钟，别怀疑，你就是配错了。删了重来吧，少年，人生总要多走几次弯路。】
赵宇惊讶地发现，这个他打心底里看不起的培训系统，竟然像个经验丰富的老油条，手把手地带着他，绕过了所有可能踩进去的坑。
半个小时后，当屏幕上终于跳出环境配置成功的绿色提示时，赵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
环境搞定了，赵宇的自信心又回来了。
他重新打开自己的算法模型，准备大展拳脚。
可当他把陆言写的核心算法调出来，准备进行对比和替换时，他又一次愣住了。
陆言的算法代码，在他看来，写得实在不怎么漂亮。
各种看似多余的判断，复杂的兼容性处理，让整个代码显得有些臃肿，一点都不符合他所信奉的代码美学。
“这种写法，太冗余了。”他忍不住小声嘀咕。
而他自己的模型，代码优雅，逻辑简洁，堪称艺术品。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陆言的老古董注释掉，换上了自己的艺术品。
编译，运行，一气呵成。
他得意地看着性能监控界面上，CPU占用率果然下降了两个百分点。
“搞定。”他心里想，“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刺耳的报错声就响了起来。
他的模型先是在并发请求下华丽崩溃，随后又因一笔异常数据陷入死循环。
更让他难堪的是，一个简单的兼容性测试就让算法吐出了一堆乱码。
临近下班，赵宇看着自己亲手制造的一堆BUG，别说优化了，能恢复原样都算谢天谢地。
他被搞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王工和李工路过他身边时，用一种同情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结伴去享受美好的二人世界了。
赵宇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看着满屏的BUG，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就在他准备放弃，关机跑路的时候，陆言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没有说任何嘲讽的话，只是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我看看。”
他接过键盘，处理起了面前的问题。
赵宇只觉得眼花缭乱，还没等他看清陆言在做什么，屏幕上那些让他抓狂了一下午的BUG，就一个个被修复了。
“你的思路，从根上就错了。”
“商业开发不是做学术研究，稳定性和兼容性，永远排在所谓的先进和优雅前面。你的模型只考虑了理想状态，但现实世界里，到处都是不理想的用户，不理想的网络，和不理想的输入。我的代码虽然丑，但它能在各种恶劣环境下，保证系统就算跪，也能跪得比别人体面。”
看着陆言轻松写意的操作，赵宇感觉自己一整天的挣扎像个笑话。
他低着头，小声地问陆言。
“陆……陆组长，我能申请加入您的核心开发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