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部空间宽敞，但莉琪却感觉浑身不自在。
她和塞西莉娅相对而坐，距离不过一米。
鼻尖萦绕着一股混合了皮革、金属和某种淡淡汗水的气味，那是独属于这位女骑士的味道。
作为一个前世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的小处男，李奇的灵魂正在这具少女的躯壳里尖叫。
太近了！
这距离也太近了吧！
淦！这感觉太怪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屁股悄悄往车厢的角落挪动了一寸。
双腿并得紧紧的，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
这份拘谨，落在了塞西莉娅的眼中。
圣女殿下果然还是紧张的！
她突然进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面对陌生的我，感到不安是理所当然的。
我必须要安抚她，让她感受到温暖和依靠！
塞西莉娅放缓了声音，用一种近乎哄小孩的语气柔声说：
“圣女大人，您是在为回归大教堂而感到不安吗？请放心，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您。您可以完全地、彻底地……信任我。”
她说着，还朝莉琪的方向倾了倾身子，金色的眼眸里写满了真诚与鼓励。
莉琪的内心警铃大作。
信任你？大姐，我信你个鬼！我们才刚认识多久啊！
但表面上，她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身体继续向后缩。
“没…没有不安…就是，有点，有点热。”
莉琪的声音细若蚊蝇。
热？
塞西莉娅看了一眼车窗外渐浓的夜色。
明明是初秋的凉夜，怎么会热呢？
啊！
她又懂了！
圣女殿下体内的圣光之力过于庞大，初次觉醒还无法完美掌控，导致了能量外溢，所以才会感到身体燥热！
看，殿下白皙的脸颊上都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了！
天啊，这是多么强大的神圣天赋啊！
“您不必担心！”塞西莉娅的眼神愈发热切，
“这是圣光充盈于您体内的正常表现！等回到大教堂，在教皇冕下的引导下，您很快就能学会如何自如地运用这份…神赐的恩典。”
莉琪：“？？？”
这位骑士又在脑补些什么啊！
莉琪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她认为，自己必须主动出击，获取关键信息。
作为“圣女”，总不能连自己信奉的是哪路神仙都不知道吧？
万一待会儿见了那个教皇，人家问一句“你对吾主有何感悟”，自己回一个“啊？”。
那场面，啧啧，直接可以原地火化了。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庄重一点，虔诚一点。
“骑士大人…”
莉琪斟酌着词句，用一种飘渺中带着一丝迷惘的语气开口，
“圣光…是如此的温暖而耀眼。在光芒的中心，我仿佛看到了至高的存在…但……祂的面容，却如此模糊…”
她一边说，一边还抬起手，对着空气做出一个虚抓的动作，然后又无力地垂下。
演技，这都是演技！
我一个神学专业的毕业生，编点神棍言论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话听在塞西莉娅耳朵里，不亚于神谕。
果然！圣女殿下虽然觉醒了，但由于记忆尚未完全复苏，对于神的认知还处于最原始、最直观的阶段！
她直接见到了圣光的本质！
这是何等的神眷！
同时，这也是一个考验！
圣女殿下这是在考验我的信仰是否虔诚！
她想听我亲口阐述教义，看看我是否配得上成为她的守护骑士！
不能让她失望！
塞西莉娅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肃穆，她挺直了腰背。
“圣女大人！”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
“我们所信奉的，是创世之初便已存在，驱散了原初黑暗，为世界带来秩序与生命的唯一真神——圣光！祂没有具体的名讳，因为‘圣光’便是祂的全部！祂没有具体的形象，因为日月星辰、万物生灵皆是祂的化身！我们的教义，便是遵循祂的指引，将光芒播撒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用爱与奉献救赎迷途的羔羊，用剑与圣火净化一切胆敢亵渎神恩的黑暗与邪祟！”
一大段话说完，塞西莉娅的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胸口起伏着，眼神亮的吓人。
莉琪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信息量有点大。
唯一真神，没有具体名字和形象，圣光就是其本身……
这不就是典型的一神教嘛，还带了点泛神论的意思。
但后面那句“剑与圣火净化”，暴露了这教派的本质。
好家伙，挺原始的嘛，还处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烧烧烧”的阶段。
跟她以前在书本上读到的那些早期宗教发展史简直一模一样。
这下心里有底了。
看来，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虔诚，应该就能蒙混过关。
她暗自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原来……是这样……”
她继续用那种如梦初醒的语气，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圣洁而悲悯的微笑。
“我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迷途羔羊的哭泣……也感受到了……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灵魂的痛苦……”
这表情，这语气，拿捏得死死的。
塞西莉娅看着莉琪脸上那悲天悯人的神情，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净化了。
她真的……她真的能聆听到世人的痛苦！
不愧是圣女殿下！
塞西莉娅的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使命感。
能追随这样一位圣女，是她身为圣殿骑士的至高荣耀！
就在这时，马车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
“咯噔。”
随着最后一声轻响，马车平稳地停住了。
窗外传来了庄严的钟声，和隐隐约约的、无数人合唱的圣歌声。
“圣女大人，”塞西莉娅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其中蕴含的恭敬却更胜之前，“我们到了，神圣大教堂。”
说完，她率先起身，利落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然后，她转身，对着车厢里的莉琪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常年握剑而生着薄茧，却依旧修长有力的手。
莉琪犹豫了一下。
这算什么？贵族礼仪？
作为李奇时，她可从没被一个女人这么“邀请”过。
但现在她是圣女，好像被搀扶一下也合情合理？
她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塞西莉娅的手心很温暖，干燥而有力。
当她的手掌握住莉琪的手时，莉琪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有些尴尬地被塞西莉娅牵引着，弯腰走下马车。
当双脚踏上坚实的大理石地面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