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淡金色的光斑。
莉琪在柔软的天盖大床上翻了个身,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长长的睫毛在空气中轻轻颤动。
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纤细的手臂和双腿毫无顾忌地舒展开来。丝绸睡袍因为她豪放的睡姿而卷到了大腿根部,被子则被踢到了床脚,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那条黑色的心形尾巴懒洋洋地甩了甩,像一只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的猫。
好想就这么再睡一天……
莉琪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
但理智告诉她,不行。
那个叫安娜的小闹钟,估计很快就要来“突袭”了。
一想到安娜,莉琪就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叹了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身后。
“回来……”
她对着自己的尾巴,发出了无声的命令。
尾巴尖在空中委屈地勾了勾,似乎在表达抗议,但还是不情不愿地、缓缓地向脊椎的方向收了回去。那种刚刚舒展开来的神经再次被强行压迫收拢的感觉,让莉琪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真该死……
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玩意儿彻底解放啊。
她抱怨着,赤着脚跳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今天要穿的日常修女裙。在确认自己从头到脚都收拾妥当、看不出任何破绽后,莉琪才拉开了寝宫的大门。
果不其然,安娜早已俏生生地等候在门口了。
安娜一看到莉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刻迎了上来。
“圣女大人!您醒了!早上好!”
她的声音像清晨的百灵鸟一样清脆,
“厨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热牛奶和蜂蜜燕麦粥,今天的蜂蜜是刚从花园里采的,新鲜极了!对了,塞西莉娅大人一早就去骑士训练场了,她说会在您晨祷结束后过来。”
莉琪打了个呵欠,用手捂住了嘴。
“知道了知道了,又到了坐牢……咳,又到了和圣光交流感情的时间了是吧?走吧。”
在安娜的引领下,莉琪来到了位于圣女殿一侧的小祈祷室。
这里是专门为圣女准备的祈祷场所,穹顶上镶嵌着磨碎了的月光石,即便在白天,也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梦境。
莉琪熟门熟路地走到正中央的软垫上,跪坐下来,双手在胸前交握,闭上了眼睛,摆出了一副虔诚无比的姿态。
实际上,她的大脑已经开始进入了神游状态。
早祷……
教廷这帮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每天早上都要跪在这里发呆一个小时,难道圣光是什么需要定时打卡上班的神吗?这也太形式主义了。
有这时间,还不如让我多睡一个小时。
昨天那个“光之尘”的计划,也不知道推行得怎么样了。那些农民……真的会信吗?要是没人信,我今天的信仰KPI岂不是要完蛋?
不行不行,得想想办法,搞点新活儿。不然等这点新鲜劲儿过去了,谁还鸟我啊。
中午吃什么好呢?昨天让安娜买的辣椒和胡椒应该到了吧?今天可以试试搞个水煮牛肉片!再来个麻婆豆腐……嘶,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豆腐……
就在莉琪的思绪已经从神学理论飘到中华食谱的时候,她不知道,在祈祷室半掩的门缝外,有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安娜趴在门边,只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自家圣女大人的背影,眼中满是感动和崇拜。
太……太专注了!
圣女大人跪在那里,已经快半个小时了,竟然纹丝不动!
就像一尊由最纯净的白玉雕琢而成的圣像!
那姿态!那身形!简直就是对“优雅”这个词最完美的诠释!
原来圣女大人每天都是这样与圣光进行沟通的吗?
在如此纯粹的、不含一丝杂念的祈祷中,难怪能接收到“光之尘”那样的神启!
和圣女大人比起来,自己以前在教堂里的祈祷简直就像是在玩闹。
不行,我也要向圣女大人学习!
安娜握了握拳,下定决心要以圣女大人为榜样,做一个更虔诚的修女。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圣女殿内,严禁窥伺。这是修女守则第七条,你忘了吗?”
这个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安娜那颗火热的心。
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穿深红色枢机主教长袍、身材高瘦的老人。
他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灰色眼睛,如同两潭死水,不带一丝温度。他的目光落在安娜身上,就像在审视一件物品。
“安、安德鲁主教大人!”
安娜认出了来人,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躬身行礼,声音都在发抖。
安德鲁·法尔科内,教廷枢机主教团的三巨头之一,传承派的领袖,也是整个教廷里出了名的、最古板、最严苛、最不近人情的主教。所有见习修女和神父,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安德鲁没有理会她的行礼,而是用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鬼鬼祟祟,拉拉扯扯。这就是圣女殿的侍从该有的仪态吗?”
安德鲁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安娜心上。
“我……我错了!主教大人!我只是……只是担心圣女大人……”
安娜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急切地想要解释。
“担心?”安德鲁冷哼了一声,收回了目光,终于正眼看向这个已经快要把头埋进胸口的见习修女。
“圣女大人在与圣光交流,这是何等神圣的时刻。你在这里窥探,不仅是对圣女大人的打扰,更是对圣光的亵渎!作为侍奉神明之人,连这点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吗?”
“还是说……”
安德鲁顿了顿,手中的权杖在地面上轻轻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觉得,你比我,比教皇陛下,甚至比整部《圣光教典》,更懂如何侍奉圣女吗?”
“我、我不敢!”
安娜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安德鲁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话语里的内容,却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高度。
安娜知道,自己但凡应对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明天可能就会被赶出圣堂区,去最偏远的乡下教堂刷一辈子的马桶。
“哼。”
安德鲁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罢了。”
他像是失去了继续训斥的兴趣,收回了那具有压迫感的视线。
“一个见习修女,指望你懂什么体统,倒也是难为你了。”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仿佛只是巡视时偶然路过。
但在与安娜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脚步微停,用一种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安娜听清的音量,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开口。
“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
“搞出‘三位一体’那种离经叛道的邪说之人,身边又能有什么懂得真正虔敬的侍从呢?”
“教廷的风气,就是被这些哗众取宠的新花样,一点点败坏的。”
话语落下,安德鲁再没有丝毫停留,权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渐渐远去。
偌大的走廊里,只剩下安娜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上梁不正下梁歪……
离经叛道的邪说……
哗众取宠……
他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训斥她,她可以认。
因为她确实违反了规定,在圣女大人祷告时不该在门口窥探,这是不合体统。
但……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说圣女大人!
圣女大人的“三位一体”,是那么充满智慧的神启!
圣女大人的“光之尘”,为那么多农民带去了希望!
那明明是……明明是圣光真正的样子啊!
怎么就成了“离经叛道”和“哗众取宠”了?
安娜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对方是枢机主教,是教廷里除了教皇之外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而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修女。
她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自知理亏,无法反驳。
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安娜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一下一下地抽动着,压抑着,无声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