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闷响，塞西莉娅将最后一个装满蔬菜的麻袋放在了圣女殿的厨房储藏室里。
她身上扛着至少五十斤的东西，但从进门到放下，整个过程大气都没喘一下，仿佛只是拎了一袋棉花。
莉琪跟在后面，拍了拍手上的灰。
“行了，塞西莉娅，把东西都放好。干得不错，回头给你加鸡腿。”
她又转向一脸兴奋，还沉浸在逛街余韵中的安娜。
“安娜，别傻乐了，关上门。开会。”
安娜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收起了笑容，小跑过去把储藏室的门关好。
厨房里，三人围着一张巨大的橡木桌站着。
莉琪因为身高原因，气势上有点吃亏，于是她干脆爬上了旁边的一张高脚凳，这样就能平视她们两个了。
莉琪面色严肃地开口：“刚才在街上，那些大叔大婶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安娜和塞西莉娅的表情也随之变得凝重。
“是的，圣女大人。”安娜小声回答。
“他们说……有神父在乱收钱。”
塞西莉娅的眉头紧锁，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
“圣城税收较重，这有历史原因，可以理解。但以亵渎圣光为名，行敲诈勒索之实，这是对圣殿骑士团和所有虔诚神职人员的侮辱！这群败类，玷污了我们为之奋斗的荣耀！”
她的语气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鄙夷。
“对！”安娜也气鼓鼓地挥了挥小拳头。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圣女大人，您刚回来就立刻要处理这件事，您的行动力也太强了吧！您一定是圣光派来扫除这些污秽的！”
小修女的脸上写满了对莉琪的崇拜和对腐败分子的愤慨。
“嗯，”莉琪对两人的反应很满意，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继续说。
“这件事，我要彻查。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圣城里搞这种事情。”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两人。
“不过，记住。这件事，从现在开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不能对任何人声张，明白吗？在没搞清楚之前，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塞西莉娅立刻单膝跪地。
“遵命！”
安娜也学着她的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发誓，就算别人拿草莓蛋糕诱惑我，我也一个字都不会说！”
莉琪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朝着门口走去。
“很好。那么，行动开始。”
换上了那身繁复华丽的白色长裙，戴上了秘银冠冕，莉琪又变回了那个圣洁庄严的圣女。
她没有带安娜，也没有让塞西莉娅跟随，只身一人前往了神圣大教堂的档案管理处。
档案室位于大教堂的后殿，是一处幽静的所在，平日里除了负责管理的神职人员，鲜少有人踏足。
这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旧羊皮纸和墨水混合的独特气味。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将空间分割成狭窄的走道。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的老修女正坐在一张书桌后，慢条斯理地用羽毛笔抄写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过来。
“这里是教廷档案室，非相关人员不……”
当她看清来人的面容和那一身标志性的圣女裙时，她的话停住了，脸上的表情从刻板转为了惊讶，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参见……圣女大人。”
莉琪对她点了点头，声音平淡地开口：“我需要查阅一些东西。”
老修女显然有些为难，她扶了扶眼镜。
“圣女大人，档案室有规定，查阅卷宗需要枢机主教的手令……”
莉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纯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在发光。她什么也没说，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让老修女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对视了十几秒后，莉琪忽然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从圣洁庄严转为了少女的纯真困惑。
“手令？”
她眨了眨眼，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可是……教皇陛下说，我可以去教廷的任何地方呀。难道这里，不算是教廷的一部分吗？”
这一招对安娜和塞西莉娅有效，对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修女，同样有效。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张脸提出的请求。
老修女的心瞬间就软了。
是啊，她只是个圣女，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怎么会懂教廷这些复杂的规矩呢？
拒绝她，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当然！当然是教廷的一部分！”
老修女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是我的疏忽，请圣女大人原谅。您……您想查阅哪方面的卷宗？”
“税务。”莉琪直接说出了目的，“兰都城内，各个城区，最近一年的税收记录。”
“好的，好的，请您稍等。”
老修女不敢怠慢，连忙转身，从一排巨大的索引柜里翻找起来，很快就抱着一大摞落满灰尘的账本走了出来，吃力地放在了书桌上。
“圣女大人，兰都北区的税务记录都在这里了。”
莉琪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随意地翻开了其中一本。
上面详细地记录了每一笔“什一税”的收入，来源的街区，经手的神父签名，一目了然。
莉琪一连翻了好几本。
每一本都记得清清楚楚，账目清晰，没有任何问题。
上面的数字显示，教廷从北区收取的税款，完全符合教典规定的十分之一，不多也不少。
偶尔有一些零星的“捐赠”记录，数额也都不大，看起来合情合理。
莉琪的指尖在那些工整的数字上缓缓划过。
太干净了。
干净得就像是特意做出来给人看的一样。
她在集市上，至少和十几个不同的民众交谈过。
从他们的反应来看，那绝不是仅仅多交了一点“什一税”该有的怨气。
“净化费”、“赎罪金”……
这些名目，在账本上一个也找不到。
莉琪合上了账本，靠在椅背上。
呵，跟我玩阴阳账本是吧。
这些家伙，把平民当傻子，也把她这个圣女当傻子了。
既然有假账，那就说明，必然有一本记录着那些苛捐杂税去向的……真账本。
问题是，那本真正的账本，会在哪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