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琪看着夏洛特蹲在土垄边，手指沾满了泥土，那张精致的脸上写满了新奇。
这孩子大概是在皇宫里憋太久了。
莉琪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纪录片，动物园里的老虎被放归自然时就是这副模样——兴奋、好奇、手足无措。
算了，既然这小公主这么有干劲，不如…
"劳动让人快乐。"
莉琪随口说出这句话，语气轻飘飘的，完全就是想给自己找个偷懒的理由。
既然夏洛特这么想体验自由的快乐，那就让她多干点活，自己少干点不就行了？
完美。
然而，莉琪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唰"的一声。
她转过头，看到安娜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正用一支炭笔飞快地在上面写着什么。
"圣女语录第十七条——"
安娜一边写一边念，声音里充满了虔诚。
"劳动让人快乐。"
莉琪："……"
等等。
不是。
我就是随口一说啊！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莉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
更可怕的是，塞西莉娅也停下了手中的锄头，金色的瞳孔微微闪烁，似乎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
"原来如此…"
塞西莉娅的声音低沉而认真。
"通过亲手劳作，能更直接地感受圣光在万物生长中的恩泽…圣女大人，您的每一句话，都蕴含着如此深刻的智慧…"
不！
没有！
我就是想偷懒啊！
莉琪在心中咆哮，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那副温和而神圣的微笑。
她已经放弃解释了。
反正说什么都会被脑补成神启，还不如省点力气。
"嘿嘿！我也觉得劳动很快乐！"
夏洛特兴奋地举起手，手指上还沾着泥土。
"圣女大人，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莉琪看着眼前这三张期待的脸，突然有种被架上火炉的感觉。
算了。
既来之则安之。
"那就…给菜地浇水吧。"
莉琪指了指旁边的水井。
"塞西莉娅，麻烦你去打水。安娜，你和公主殿下一起把水运到菜地里。记得要均匀地浇，不要把菜苗冲倒了。"
"是！"
三人齐声应答，声音洪亮得像是接到了什么神圣的使命。
莉琪则悠闲地走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端起安娜早上泡好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嗯。
指挥别人干活的感觉，真不错。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圣女殿的菜园里回荡着欢声笑语。
塞西莉娅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此刻正握着水桶的把手，动作利落而精准。她每次打水都是标准的五分满，既不会洒出来，也不会太少。
夏洛特则显得笨拙许多。
她提着小木桶，摇摇晃晃地走在土垄之间，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呼…好重…"
夏洛特气喘吁吁，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
"可是好开心啊！我在皇宫里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安娜在一旁指导着她如何浇水，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很快就聊得热火朝天。
"公主殿下，您也看《兰都晨报》吗？"
"当然啦！我最喜欢福尔摩斯的故事了！安娜，你知道下一期什么时候出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不过圣女大人一定已经写好了！"
莉琪听着她们的对话，嘴角微微上扬。
……
阳光逐渐西斜，菜园的工作也接近尾声。
就在莉琪打算宣布收工的时候，一个修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圣、圣女大人！"
修女气喘吁吁，脸色有些发白。
"有、有位主教大人来访！他说…他说是特地来拜访您的！"
莉琪的眉头微微皱起。
主教？
这个时间点？
"是哪位主教？"
塞西莉娅放下手中的水桶,警觉地走到莉琪身边。
修女咽了口唾沫。
"是…是波尼法爵主教大人。"
莉琪的瞳孔微微收缩。
波尼法爵。
就是那个指使马丁神父敲诈平民、在账本上记录着大量非法收入的幕后主使。
他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
莉琪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请他到会客厅等候。"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安娜,你带公主殿下去休息。塞西莉娅,跟我来。"
"可是圣女大人,您身上还有泥土…"
安娜担心地说。
"没关系。"
莉琪摆了摆手。
"让他等着也好。"
会客厅里,波尼法爵主教正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红茶。
他是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华丽的主教长袍,上面绣着金线和宝石。
当莉琪推门而入时,他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那笑容在他肥胖的脸上堆积得太过用力,以至于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啊!圣女大人!终于见到您了!"
波尼法爵快步走向莉琪,双手合十,行了一个夸张的屈身礼。
"在下波尼法爵,忝为教廷的一名卑微仆从…久仰您的圣名,今日得见真容,实乃在下三生之幸!"
莉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演技…也太浮夸了吧。
"主教大人客气了。不知您此次来访,有何贵干?"
莉琪的语气礼貌而疏离。
波尼法爵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
"哎呀,圣女大人真是…太谦逊了!在下此次前来,一是为了表达对您的仰慕之情,二来…"
他转身,从身后的仆人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木盒。
"在下听闻您降世以来,一直住在简陋的圣女殿中,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
木盒缓缓打开。
里面躺着一本用纯金打造、镶嵌着无数宝石的《圣光教典》。
那些宝石在烛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旁边还摆放着几件圣器——一个秘银圣杯、一串珍珠念珠、一枚镌刻着复杂纹路的圣光徽记。
"这些都是教廷珍藏的圣物…"
波尼法爵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暗示。
"在下觉得,它们更应该属于您这样圣洁的存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对了,在下还听说…最近有些不知好歹的人,在民间散播一些…不实的谣言。什么税收啊、赎罪金啊…这些都是对教廷的恶意污蔑!"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盯着莉琪。
"圣女大人,您说是不是?"
莉琪终于明白了。
这老狐狸,是来行贿堵嘴的。
他想用这些价值连城的"礼物"换取自己在报纸上的沉默。
莉琪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物,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有点想笑。
这家伙大概以为自己和其他那些贪图享乐的圣职人员一样,会被这些金银财宝收买吧?
真是…太天真了。
莉琪缓缓走到那个木盒前,伸手拿起了那本镶满宝石的《圣光教典》。
波尼法爵的眼睛亮了起来,以为自己成功了。
然而下一秒,莉琪就把那本教典重重地放回了盒子里。
"多谢主教大人的好意。"
莉琪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但是,恕我不能收下。"
波尼法爵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这…这是为何?"
莉琪转过身,金色的眼眸直视着他。
"《圣光教典》的价值,不在于它用什么材质打造,而在于其中记载的教义。"
"一本用纯金和宝石装饰的教典,与一本用普通纸张印刷的教典,在圣光面前,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圣光真的存在,祂在意的应该是信徒的虔诚,而非供奉的奢华。"
"主教大人,您说是不是?"
波尼法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起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因为莉琪说的,完全符合教义。
如果他敢反驳,就等于是在质疑圣光教廷的核心理念。
"圣女大人…您说得对…"
波尼法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在下…是在下考虑不周…"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带着那盒"礼物"灰溜溜地离开了。
塞西莉娅站在莉琪身后,眼中的崇拜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圣女大人…您刚才的话…实在是太精辟了!"
"那些贪图享乐的腐败神职人员,就应该被您这样的话语敲醒!"
莉琪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圣洁而谦逊的微笑,内心却在疯狂吐槽。
不不不,我只是单纯不想被这老狐狸收买而已啊!
不过…
莉琪回想起刚才波尼法爵那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让这老狐狸碰一鼻子灰的感觉…
确实挺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