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尼法爵主教气喘吁吁地推开了枢机会议室的门。
那张肥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他顾不上擦拭，直接朝坐在长桌尽头的安德鲁·法尔科内枢机主教走去。
会议室里还坐着几位传承派的主教，他们正在翻阅厚重的教典，讨论着什么。
波尼法爵冲进来的动静让所有人抬起了头。
"安德鲁大人！"
波尼法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那位圣女…她…她拒绝了我的礼物！"
安德鲁抬起眼皮，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合上手中的教典，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拒绝了？"
安德鲁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说。详细说。"
波尼法爵咽了口唾沫，将刚才在圣女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当他说到莉琪那句"《圣光教典》的价值不在于材质"时，安德鲁手指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住了。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随后，一位年轻的主教忍不住开口：
"她说的…好像也没错？"
"住口！"
安德鲁猛地站起身，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她说得对？那你是在说，我们这些为教廷奉献一生的人，都是错的？"
年轻主教立刻闭上了嘴。
安德鲁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双手负在身后。
"此圣女何成体统！"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马上就要加冕了，她不思传播圣光，整天在地里挖土！还创办什么报纸，散播税收的谣言！教廷收她们的税，是她们的福气！是神恩！她却…"
安德鲁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还有人传言，她每天晚上都要和身边的女性共眠！何成体统！"
波尼法爵立刻点头附和：
"对对对！虽然都是女的，干不出什么事，但这…这明显有违圣女身份啊！"
"更不用说她对教义的曲解了！"
安德鲁转过身，脸色铁青。
"什么'三位一体'，什么'光之尘'，全都是她自己编造的邪说！格里高利那老东西被她蛊惑了，教皇陛下也…"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安德鲁抓起桌上的主教权杖，大步走向门口。
"我去见教皇陛下。""
……
教皇英诺森七世正在祈祷室里做晚祷。
这是一间位于神圣大教堂最高处的小房间，四面墙壁上都镶嵌着彩色玻璃，夕阳透过玻璃投射进来，在地面上形成斑斓的光影。
教皇跪在软垫上，双手合十,低声诵读着祷词。
门突然被推开了。
安德鲁枢机主教大步走了进来,波尼法爵跟在他身后。
教皇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
"安德鲁主教，你这是……"
"教皇陛下，请恕我无礼。"
安德鲁的语气强硬，完全不像是在请求原谅。
"但有些事情，我必须现在就和您说清楚。"
教皇示意波尼法爵退下，然后转身面对安德鲁。
"你说。"
"关于那位圣女……"
安德鲁开门见山。
"我认为她不适合担任圣女之职。"
教皇沉默了几秒。
"理由？"
"理由太多了！"
安德鲁开始一条一条地列举。
"她不思传播圣光，整天在地里干活！她散播关于税收的流言，动摇教廷根基！她和身边的女性共眠，有违圣女身份！最重要的是，她对教义进行了大量歪曲解读！"
教皇听完，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既然您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为她举办加冕仪式？！"
安德鲁的声音提高了。
"教皇陛下，您这是在纵容异端！"
"异端？"
教皇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安德鲁，你确定要用'异端'这个词来形容一位被圣光亲自选中的圣女？"
安德鲁语塞。
教皇继续说道：
"她降下了'光之尘'，让农民的收成翻倍。她提出的'三位一体'理论，让格里高利老先生都为之震撼。这些……你也都知道吧？"
"可是……"
"没有可是。"
教皇打断了他。
"圣光选中了她，这是不争的事实。至于她的一些……特立独行的行为，或许正是圣光对我们的考验。"
安德鲁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
"教皇陛下，我知道您欣赏她。但教廷不是一个人的教廷，是所有虔诚信徒的教廷。如果您一意孤行……"
他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教皇盯着安德鲁，两人对视了很久。
最终，教皇开口了：
"既然这样……"
他顿了顿。
"我们在加冕仪式之前，补办一个神学辩论。让你来检验圣女，如何？"
安德鲁愣了一下。
"神学辩论？"
"没错。"
教皇点头。
"你可以当面向她提出你的所有质疑，让她用神学知识来回答你。如果她答不上来，那我承认是我看错了人。但如果她能回答……"
教皇顿了顿。
"那你就不要再说她是异端。"
安德鲁沉思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好。就按您说的办。"
他转身离开了祈祷室，临走前丢下一句：
"三天后，神学辩论。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几分本事。"
……
圣女殿里，莉琪正对着一本厚厚的《圣女加冕礼仪手册》发愁。
这本书是安娜早上送来的，里面详细记载了加冕仪式上圣女需要完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甚至每一个眼神的角度。
莉琪翻了几页就想把书扔出去。
什么鬼啊这都是……
"首先，圣女需从大殿东门缓步入场，每步间隔需为三十二厘米……"
三十二厘米？！
谁走路还带尺子量啊！
"行至教皇御座前十步处，需停步行圣光礼。双手合十置于胸前，高度需与心脏齐平，身体前倾十五度……"
莉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然后呢？"
安娜兴奋地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然后教皇会为您戴上圣女冠冕！那一刻一定超级神圣！"
"嗯……"
莉琪敷衍地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翻。
"教皇为圣女加冕后，圣女需后退三步，再行三次圣光礼，每次间隔五秒……"
行了行了别看了。
莉琪把书啪地合上。
"要不……咱们直接实践一下？"
"好啊好啊！"
安娜立刻跳了起来。
"我这就去准备道具！"
十分钟后，会客厅的中央被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
安娜用白色的床单在地上铺出了一条"红毯"，还搬来了几把椅子摆成"观众席"。
塞西莉娅站在一旁，表情严肃，充当"教皇"。
夏洛特则兴致勃勃地坐在"观众席"上，手里还拿着一块蜂蜜蛋糕，一边吃一边看。
"准备好了吗，圣女大人？"
安娜一脸期待。
莉琪深吸一口气，站到了"红毯"的起点。
"来吧。"
她迈出第一步。
然后……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三十二厘米是多长。
于是她只能凭感觉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圣女大人！"
安娜突然叫了起来。
"您走得太快了！要慢一点！要优雅！"
莉琪脚步一顿，差点摔倒。
"优雅……？"
"对啊！您要想象自己是……是……"
安娜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比喻。
"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缓缓洒向大地！"
莉琪："……"
清晨的阳光？
我特么是人不是光啊！
她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这次刻意放慢了速度。
一步……
两步……
三步……
慢是慢了，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圣女大人，您的手要自然垂在身侧！"
安娜在旁边提醒。
莉琪赶紧调整手臂的位置。
"不对不对！不是那么僵硬！要自然！"
自然？
什么叫自然啊？！
莉琪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走到了"御座"前，也就是塞西莉娅面前。
"停！"
安娜大喊。
"现在要行圣光礼！"
莉琪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然后身体前倾。
"不对不对！角度不对！"
安娜急得跳脚。
"要十五度！您这都倾到三十度了！"
莉琪："……"
我又不是量角器！
她重新调整角度，再次前倾。
"还是不对……"
安娜皱着眉头。
"圣女大人，您的动作……怎么说呢……"
她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词。
"有点像……在跳舞？"
莉琪："？？？"
跳舞？
我这是在行礼好吗！
"我觉得挺好看的。"
夏洛特在一旁插嘴，眼睛亮晶晶的。
"圣女大人的动作虽然不太标准，但很……很……"
她想了想。
"很有活力！"
莉琪："……"
活力？
加冕仪式要的不是庄严神圣吗？！
"不行不行，这样肯定不行。"
安娜急得团团转。
"圣女大人，要不您再试一次？"
莉琪深吸一口气。
算了。
反正还有几天，明天再练吧。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夏洛特突然站了起来。
"要不……让我来教圣女大人吧？"
她走到莉琪身边，笑得很甜。
"我从小就被逼着学这些礼仪，虽然很讨厌，但至少……还算熟练？"
莉琪看着夏洛特，突然有种"救星降临"的感觉。
"真的可以吗？"
"当然！"
夏洛特拍了拍胸脯。
"交给我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夏洛特手把手地教莉琪如何走路、如何行礼、如何保持表情。
她会站在莉琪身边，亲自示范每一个动作，然后再让莉琪模仿。
"看，步伐要这样…膝盖微微弯曲，重心在前脚…"
"行礼的时候，不要低头太快，要慢慢地……对，就是这样…"
莉琪跟着夏洛特的指导，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磕磕绊绊的。
但总算是把整套流程走完了。
"呼……"
莉琪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比种地还累。
"圣女大人好厉害！"
安娜鼓掌,眼睛里全是崇拜。
"您刚才的动作，简直……简直就像是在跳一支神圣的舞蹈！"
莉琪："……"
还是舞蹈？
算了，随便你怎么想吧。
夏洛特在一旁笑得很开心。
"圣女大人，您其实学得很快了！我第一次学的时候，可比您笨多了！"
莉琪看着夏洛特那张笑脸，突然觉得这个小公主其实挺可爱的。
至少……
比那些动不动就给自己脑补一堆东西的狂信徒可爱多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加冕仪式啊……
真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