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琪整个人陷进椅子里，连手指都不想动。
礼仪训练比种地累多了。
至少种地的时候她只需要动嘴指挥，现在却得把自己折腾成一个活体人偶。
每一步三十二厘米，身体前倾十五度，双手合十高度与心脏齐平。
她闭着眼睛，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那些繁琐的步骤。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
夏洛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莉琪睁开一只眼睛，看到那张金发碧眼的小脸凑到了面前。
"嗯？"
"您快给我讲讲福尔摩斯后面的故事吧！"
夏洛特双手撑在莉琪椅子的扶手上，眼睛亮晶晶的。
"上次报纸上连载到福尔摩斯去调查那个神秘的红发会，结果就没了！我等了好几天都没看到下一期！"
莉琪想起来了。
《兰都晨报》上连载的《红发会》确实只刊登了一半，因为她最近忙着搞菜园和练礼仪，根本没时间继续写。
"那个啊……"
莉琪慢吞吞地坐直身体。
反正现在也没别的事，讲个故事打发时间也不错。
"红发会其实是个骗局。"
她开口说道。
"骗局？！"
夏洛特瞪大了眼睛。
"对，那个所谓的红发会，只是为了把当铺老板引开，好让犯罪团伙在地下挖隧道。"
莉琪回忆着前世看过的小说情节。
"他们的真正目标，是隔壁那家银行的金库。"
"哇……"
夏洛特发出赞叹的声音。
"那福尔摩斯是怎么发现的？"
"他注意到了几个细节。"
莉琪伸出手指，一条一条数着。
"第一，那个红发会的工作内容太简单了，工资却高得离谱。第二，招聘广告上特别强调只要红头发的人。第三，当铺老板的助手推荐他去应聘，而这个助手……"
她顿了顿。
"恰好也是红头发。"
"原来如此！"
夏洛特用力拍了下手掌。
"所以那个助手就是犯罪团伙的人，他故意招聘红头发的老板，就是为了让老板每天去红发会上班，好空出时间挖隧道！"
"没错。"
莉琪点点头。
"福尔摩斯去了当铺，用拐杖敲击地面，听声音判断出地下是空的。然后他就知道，犯罪团伙正在挖隧道通往银行。"
"太厉害了！"
夏洛特兴奋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就凭拐杖敲地面的声音，就能推理出这么多东西！"
"所以说，细节决定一切。"
莉琪懒洋洋地说。
"很多真相就藏在那些被人忽略的小地方。"
夏洛特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又追问：
"那后来呢？福尔摩斯抓到他们了吗？"
"当然。他带着警察埋伏在银行金库里，等犯罪团伙从隧道爬上来的时候，全部一网打尽。"
"哇！"
夏洛特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圣女大人，您怎么知道这么多故事啊？福尔摩斯真的存在吗？"
莉琪差点被这个问题噎住。
当然不存在啊，那是柯南道尔编出来的……
"这些都是……圣光赐予我的灵感。"
她硬着头皮胡扯。
"通过这些故事，可以教导人们用理性和观察去认识世界。"
"原来如此！"
夏洛特双手合十，一脸感动。
"圣女大人您真是太厉害了！连故事都能成为传播智慧的方式！"
莉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拜托，我只是想让报纸好卖一点而已啊……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安娜气喘吁吁冲了进来。
"圣女大人！"
她的脸涨得通红，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出、出大事了！"
莉琪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
安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
"教皇陛下刚刚下达了正式通知……安德鲁枢机主教要求在加冕仪式前一天，在圣堂区中央广场，和您进行公开的神学辩论！"
"神学辩论？"
夏洛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是神学辩论啊？"
"就是两个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辩论关于圣光教义的问题。"
安娜解释道。
"通常是为了解决教义上的分歧，或者……"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莉琪一眼。
"检验某个人是否真的有资格担任圣职。"
莉琪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是认真的？"
莉琪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安德鲁被民众扔鸡蛋的场景了。
这老头子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民间是什么风评吗？
《兰都晨报》上那篇关于税收黑幕的报道，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说的是谁。
波尼法爵主教的账本里，那些"赎罪金"和"净化费"的去向，有一大半都流向了安德鲁派系。
现在平民区的人看到穿着华丽主教袍的神职人员，都会啐一口唾沫。
安德鲁这时候跑出来搞公开辩论？
他是真的觉得群众基础还在吗？
"圣女大人……"
安娜担心地看着她。
"您……您没事吧？"
"没事。"
莉琪摆了摆手。
"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想起前世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公开辩论翻车现场。
什么"你别急"、"我没急"之类的经典名场面。
安德鲁这次怕是要给她送一波大的。
"可是圣女大人……"
夏洛特小声说。
"安德鲁主教在教廷里的地位很高，他的追随者也很多。如果您输了的话……"
"不会输的。"
莉琪语气轻松。
她对自己的神学知识储备有信心。
前世大学四年学的可不是白学的，再加上这段时间疯狂恶补的教廷历史和教义，她敢说自己对圣光教的理解，比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神职人员都要深刻。
更何况……
她想起了那本黑账本。
如果安德鲁真的敢在公开场合跟她辩论，她不介意当场把那些肮脏的交易全部抖出来。
到时候看谁更尴尬。
"您真的有把握吗？"
安娜紧张地问。
"当然。"
莉琪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既然他想玩，那就陪他玩玩。"
……
与此同时，神圣大教堂的东侧厢房内。
安德鲁枢机主教正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面前站着三个满脸焦虑的主教。
"大人，请您三思！"
其中一个年长的主教急切地说。
"公开辩论风险太大了！那位圣女在民间的声望现在如日中天，而我们……"
他欲言又止。
"而我们什么？"
安德鲁冷冷地打断了他。
"说下去。"
那位主教咽了口唾沫。
"而我们……因为那份报纸上的报道，在平民中的形象已经……"
"一群贱民的看法，有什么重要的？"
安德鲁不屑地挥了挥手。
"他们懂什么圣光？懂什么教义？"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你们要明白一件事。"
"教廷的根基，不在那些目不识丁的平民手里，而在我们这些神职人员手里。只要教廷内部认可我，跟随我，那些贱民……"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还不是得乖乖跟着教廷走？"
"可是大人……"
另一个主教试图劝说。
"如果公开辩论输了，您的威望会……"
"输？"
安德鲁的声音越来越大，手指重重敲击着桌面。
"你觉得我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他冷笑一声。
"她不过是运气好，正好赶上了圣光降临的时机。至于那些所谓的'神启'……"
安德鲁嗤之以鼻。
"什么'三位一体'，什么'光之尘'，全都是哗众取宠的把戏罢了！真正的教义，是千百年来无数先贤智慧的结晶，岂是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够颠覆的？"
三个主教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说话。
"更何况……"
安德鲁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桌上的红茶抿了一口。
"这次公开辩论，不是为了说服那些贱民，而是为了在教廷内部，彻底击垮她的根基。"
他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
"格里高利那老东西已经被她迷惑了，教皇陛下也对她青睐有加。但是……"
他顿了顿。
"教廷内部的主教们，大部分还是理智的。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传承,什么是离经叛道的邪说。只要我在神学辩论中证明她的理论站不住脚，教廷内部自然会倒向我。"
"到那时……"
安德鲁眼中闪过阴冷的光芒。
"教皇陛下就算再欣赏她，也不得不将她驱逐出教廷。否则，就是与所有枢机主教为敌。"
"至于那些贱民…他们只会跟风。今天捧她,明天就能骂她。只要教廷统一口径,说她是异端,是魔鬼的化身…"
安德鲁冷笑。
"你觉得那些愚昧的平民，会站在一个被教廷定性为异端的人那边吗？"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三个主教低着头,谁也不敢反驳。
"所以……"
安德鲁站起身。
"准备吧。三天后的神学辩论,将是我们扳倒这个冒牌圣女的最佳机会。"
他转身看向窗外。
"圣光会站在正统这边的。"
安德鲁喃喃自语。
"而我……就是那个正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