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整理了一下袍子上的褶皱，站起身。
那件镶满红宝石的主教长袍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每一颗宝石都在提醒着在场所有人他的地位和权势。
他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声音洪亮地传遍整个广场。
"圣女大人，既然这是一场关乎教廷未来的重要辩论，那么，请允许老朽先行发言，可好？"
他的语气恭敬，姿态谦卑，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某种胜券在握的光芒。
莉琪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装模作样的老头。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画面——
游戏王动画里，那些反派决斗者总是会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先攻我就拿走了！"
然后就开始各种combo，一顿操作猛如虎，对手直接被打懵。
但问题是…
让你先说，你就能说过我了？
莉琪脸上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主教大人请便。"
安德鲁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转过身，面向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诸位。"
他的声音变得庄严肃穆。
"今日，我们齐聚于此，是为了见证一场神圣的辩论。这场辩论关乎教义的纯正，关乎信仰的根基，更关乎…圣光教廷的未来。"
广场上的人群安静下来。
安德鲁继续说道：
"圣光教廷自诞生以来，已有千年历史。在这千年岁月中，无数先贤圣徒为了守护教义的纯洁，付出了鲜血与生命。"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而教义，正是教廷的基石。它不可更改，不可亵渎，更不可被随意解读！"
广场上的一些神职人员点了点头。
安德鲁的声音越来越大。
"然而！"
他猛地提高音量，手指指向莉琪。
"这位所谓的'圣女'，却对教义进行了大量的…我该说是'创新'，还是该说是'篡改'？"
台下传来一阵骚动。
"她提出所谓的'三位一体'理论，将圣光分为'圣父之光'、'圣子之光'、'圣灵之光'。"
安德鲁的语气充满了讽刺。
"请问，这三个位格的概念，在我们圣光教廷传承千年的《圣光教典》中，有过任何记载吗？"
他不等莉琪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没有！一次都没有！"
"那么，这个理论是从何而来？是圣光亲自启示的吗？还是…她自己编造出来的？"
台下的神职人员议论纷纷。
"如果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创新'教义，那么教廷的权威何在？信仰的根基何在？"
安德鲁越说越激动。
"按照传统教义，圣光是唯一的、纯粹的、不可分割的存在。将其分为三个位格，这本身就是对圣光本质的曲解！"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攻击。
"再说那所谓的'光之尘'。"
"她声称将草木燃烧后的灰烬撒入田地，可以让作物丰收。"
"诸位，这难道不是对圣光恩泽的亵渎吗？"
"圣光赐予我们食物，是因为祂的慈悲，是因为信徒的虔诚。而她却将这一切归功于…灰烬？"
安德鲁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这是在暗示什么？暗示圣光的恩泽可以被凡人的技巧所替代？暗示信仰不再重要，只要掌握了某种'方法'就能获得丰收？"
"这是对信仰的根本性动摇！是对圣光权威的挑战！"
台下的一些贵族和保守派神职人员开始鼓掌。
但平民区的人们却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一个穿着粗麻布衣服的农夫小声对旁边的人说：
"他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什么三个位格？什么曲解本质？"
"就是啊，咱们只知道圣女大人教的方法真的管用，地里的庄稼长得可好了。"
"对对对，我家今年的收成翻了一倍！"
安德鲁完全没注意到台下平民的反应，继续滔滔不绝。
更多的平民开始交头接耳。
"这位主教大人说的话…好深奥啊…"
"我都快睡着了…"
"他到底想说什么？是说圣女大人不对吗？"
"可是圣女大人明明帮了我们这么多…"
"就是啊，我家孩子之前生病，都是圣女大人教的草药方子治好的。"
"我们村的井水之前有怪味，也是圣女大人教我们怎么处理的。"
平民们越聊越偏离安德鲁的主题，完全沉浸在对莉琪的感激之中。
而安德鲁还在继续他的"教义讲座"。
"根据《圣光教典》第三章第十七节的记载，圣光的本质是…"
"而根据第五章第二十三节的阐述，信仰的核心在于…"
"再结合第八章第四节的论述，我们可以得出结论…"
台下的平民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一个年轻的母亲怀里抱着婴儿，婴儿哭了起来。
她赶紧哄着孩子，根本没心思听安德鲁在说什么。
旁边的老农夫干脆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像是在打盹。
反倒是台下的塞西莉娅，听得眉头紧皱。
她能听懂安德鲁在说什么。
而且，她必须承认，从纯粹的教义传承角度来看，安德鲁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
"三位一体"的概念，确实在传统教典中没有记载。
这是圣女大人的"创新"。
但问题是…
塞西莉娅想起那天晚上，莉琪第一次阐述"三位一体"理论时，教皇和格里高利老先生那种震撼的表情。
那不是听到异端邪说的表情。
那是…听到真理的表情。
安娜则完全是另一个反应。
她根本听不懂安德鲁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个老头好烦，一直在说圣女大人的坏话。
她小声嘟囔：
"什么嘛…圣女大人明明这么好…"
就在这时，安德鲁终于结束了他长达十分钟的教义攻击。
他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
然后，他话锋一转。
"除了教义上的问题，这位'圣女'的个人行为，也存在诸多不妥之处。"
台下的人群重新集中了注意力。
因为这次，安德鲁说的话他们能听懂了。
"首先，圣女应当是圣洁的象征，是信徒们仰望的对象。"
安德鲁的语气变得严厉。
"然而，这位'圣女'却整日在地里挖土，与泥巴为伍，这成何体统？"
台下传来一阵窃笑。
一个农妇小声说：
"啊？种地有什么不对吗？我们都种地啊…"
"就是啊，圣女大人还亲自教我们怎么种得更好呢。"
安德鲁继续说道：
"更不可思议的是，据我所知，这位'圣女'每晚都要与身边的女性…共眠！"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分量沉淀。
"虽然都是女性，做不出什么伤风败俗之事，但这种行为，难道不是有违圣女身份的吗？"
"圣女应当保持距离感，保持神秘感，而不是与侍从如此…亲密！"
然而，台下的反应完全出乎安德鲁的意料。
"诶？圣女大人会和侍女一起睡吗？"
"好可爱啊！"
"感觉好亲切！"
"不愧是圣女大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我要是能和圣女大人一起睡，做梦都要笑醒了！"
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女孩子，眼睛都在发光。
"圣女大人原来这么平易近人啊！"
"我也想成为她的侍女！"
安德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贱民…
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他明明是在揭露圣女的不当行为，为什么这些人反而更喜欢她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攻击。
"还有，这位'圣女'创办所谓的'报纸'，在上面散播关于教廷税收的不实言论，动摇教廷根基！"
"她甚至在圣女殿里开辟菜园，每日劳作，完全不顾圣女应有的庄严形象！"
"她还经常微服私访，混迹于平民之中，毫无圣女的威严可言！"
台下的平民们越听越兴奋。
"原来圣女大人还会微服私访啊！"
"我见过！我见过！上次在市场上，有个很漂亮的修女姐姐，我现在想想，该不会就是圣女大人吧？"
"啊啊啊！我也见过！她还买了我家的菜！"
"我也是！她人超好的！"
平民们完全把安德鲁的"揭露"当成了"圣女趣闻"来听。
每一条"罪状"，在他们耳朵里都变成了"萌点"。
种地？好接地气！
和侍女一起睡?好可爱！
创办报纸？为民发声！
微服私访？亲民爱民！
安德鲁整个人都傻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明明是在攻击，为什么反而给圣女加了buff？
莉琪坐在椅子上，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温和而圣洁的微笑。
但内心已经笑翻了。
老头啊老头，你是真不懂啊。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可爱即正义"这个真理依然适用。
你越是揭露我有多"接地气"，民众就越喜欢我。
因为他们需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像，而是一个真实的、会和他们一起劳作的、会关心他们疾苦的"人"。
莉琪站起身，向民众微微点头。
广场上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圣女大人！"
"圣女大人万岁！"
"我们永远支持您！"
安德鲁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攻击，不仅没有伤到圣女分毫,反而给她加了一波人气。
他死死盯着莉琪，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慌乱。
然而，莉琪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那笑容里，安德鲁读出了两个字——
"就这？"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教皇英诺森七世坐在广场侧面的高台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摇了摇头。
安德鲁啊安德鲁…
你终究还是不明白。
民心，从来不是靠高深的教义和严苛的规矩赢得的。
格里高利老先生也在人群中，他抚摸着白花花的胡须，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圣女大人…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夏洛特坐在观众席上，手里还拿着一块蜂蜜蛋糕，看得津津有味。
"太有意思了！"
"那个主教越说越离谱，民众反而越喜欢圣女大人，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广场上的氛围已经完全倒向了莉琪这边。
安德鲁站在讲台上，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
他原本以为，只要摆出教义和规矩，就能压倒这个黄毛丫头。
但他没想到…
教义和规矩，在民众眼里，根本比不上一个"会种地"、"会做饭"、"会关心他们"的圣女。
他输了。
在还没开始正式辩论之前，他就已经输了。
莉琪看着台下激动的民众,内心叹了口气。
说实话，她还挺同情安德鲁的。
这老头大概一辈子都活在教廷的高墙之内，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他以为自己掌握了教义，就掌握了真理。
他以为自己占据了规矩，就占据了正义。
但他不知道…
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高墙之内。
而在高墙之外，那些被他称为"贱民"的普通人手中。
莉琪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
"主教大人，您说完了吗？"
安德鲁愣了一下。
然后，他意识到…
真正的辩论，现在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