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琪站起身，环视广场。
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有穿着华丽长袍的贵族，有衣着朴素的平民，还有一排排黑色修女裙和银白色铠甲。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
说实话，她有点紧张。
前世作为一个找不到工作的神学专业毕业生，她最多也就是在课堂上做过presentation，台下坐着几十个昏昏欲睡的同学。
现在？
台下少说也有上千人。
而且这些人的眼神…
莉琪扫了一眼最前排的民众。
那些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崇拜、甚至是某种近乎狂热的信仰。
压力山大啊。
但是…
莉琪想起了前世在B站看过的那些红色经典片段。
想起了那个站在天安门城楼上，用浓重口音说出"人民万岁"的伟人。
虽然她完全没有那个觉悟，也没有那个能力。
但至少…
她可以模仿一下那种"接地气"的感觉。
对不起了，毛主席。
我这就是拿您的话术来忽悠这帮中世纪农民…
莉琪在心里默默道了个歉，然后开口了。
"主教大人说完了，那现在…轮到我说几句。"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传遍了整个广场。
"刚才主教大人说了很多，什么教义传承啊，什么圣女行为规范啊…说实话，我听着听着就想起一个问题。"
莉琪顿了顿。
"这些东西…到底是给谁听的？"
台下的人群骚动起来。
"是给那些坐在教堂里的主教们听的？还是给站在广场上的你们听的？"
莉琪的视线扫过台下的平民。
"我觉得吧，教廷存在的意义，不应该是关在高墙里研究教典第几章第几节怎么解读，而应该是…让圣光真正照进每一个人的生活里。"
她走到讲台边缘，语气变得更加轻松。
"你们说，圣光是什么？"
台下一片沉默。
没人敢回答。
在他们的认知里，圣光是神圣的、不可亵渎的，怎么能随便定义？
莉琪笑了。
"我来告诉你们，圣光是什么。"
"圣光，就是你们手里那把锄头，地里那颗种子，灶台上那口锅，桌上那碗热饭。"
台下的民众愣住了。
这…这也算圣光？
"对，这就是圣光。"
莉琪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
"因为圣光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你们种地，让粮食长出来，这是圣光在你们手中显现。你们做饭，让家人吃饱穿暖,这是圣光在你们心里流淌。"
"我当圣女，不是要坐在教堂里接受供奉，而是要和你们一起，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好。"
"你们种地，我也种地。你们做饭，我也做饭。"
莉琪指了指自己。
"你们看我，我这几天都在干什么？我在菜园里挖土，在厨房里做菜，在街上和你们聊天。"
"为什么？"
"因为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在为圣光做事。"
台下的民众开始议论纷纷。
"圣女大人说得对啊…"
"对啊，她确实一直在帮我们…"
"我家地里用了她教的方法，收成真的好了！"
莉琪继续说道：
"主教大人刚才批评我，说我整天在地里挖土，有违圣女身份。"
"那我问一句，圣女的身份是什么？"
"是穿着华丽的袍子，坐在高高的御座上，让你们跪地膜拜？"
"还是和你们一起，把日子过得更好？"
莉琪的声音提高了。
"我选后者！"
"因为圣光不需要虚伪的供奉，圣光需要的是真实的奉献！"
"你们在地里流汗，这是奉献！你们在工坊里劳作，这是奉献！你们养育孩子，照顾老人，这都是奉献！"
"而我，作为圣女，我的奉献就是用我所知道的一切，让你们的奉献得到回报！"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圣女大人说得好！"
"对！我们都是在为圣光做事！"
"圣女大人万岁！"
莉琪趁着这股气氛，继续说道：
"所以，今天我想做一件事。"
她转身，对着站在台下的安娜挥了挥手。
"安娜，把菜园里收的菜都拿出来。"
安娜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兴奋地跑向后台。
很快，几个修女抬着好几大筐新鲜蔬菜走了出来。
那些卷心菜、土豆、萝卜，在阳光下泛着新鲜的光泽。
台下的民众眼睛都直了。
莉琪走下讲台，亲手从筐里拿起一颗卷心菜。
"这是我和塞西莉娅、安娜，还有公主殿下一起种的。"
"用的是我教给你们的方法，光之尘，堆肥，间苗…"
"现在，我要把这些菜分给你们。"
"不是施舍，不是恩赐。"
"而是…战友之间的分享。"
莉琪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因为我们都是在为圣光而战的战友。我种菜，你们种地，我们都是在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今天我把菜分给你们，明天你们丰收了，也可以分给别人。"
"这才是圣光真正的样子——不是单向的供奉和索取，而是相互的给予和支持。"
广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
"圣女大人！"
"圣女大人万岁！"
"圣光庇佑圣女大人！"
欢呼声如同海啸般爆发。
民众们涌向讲台，秩序井然地排队领取蔬菜。
每个人拿到菜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烁着泪光。
一个年迈的老农夫捧着一颗土豆，颤抖着说：
"这…这是圣女大人亲手种的…我…我要把它供起来…"
"不！"
莉琪立刻叫住了他。
"不要供起来，拿回家吃掉它。"
"让它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让它给你力量，让你能继续劳作，继续生活。"
"这才是它应该有的价值。"
老农夫愣了愣，然后重重点头，眼泪滚落下来。
塞西莉娅站在台下，看着这一幕，金色的瞳孔微微湿润。
她突然明白了。
圣女大人…从一开始就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神像。
她是真正活着的，和民众站在一起的，有血有肉的人。
安娜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她飞快地在小本子上记录：
"圣女语录第十八条——圣光不需要虚伪的供奉，圣光需要的是真实的奉献。"
"圣女语录第十九条——我们都是在为圣光而战的战友。"
夏洛特坐在观众席上，蜂蜜蛋糕都忘记吃了。
她看着台上的莉琪，突然觉得…
这才是真正的领袖啊。
不是靠血统，不是靠权力。
而是靠真心实意地站在民众这一边。
教皇英诺森七世坐在高台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格里高利。
"老友，你怎么看？"
格里高利抚摸着白花花的胡须，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陛下，我只能说…圣光选对了人。"
安德鲁站在讲台上，看着广场上的景象。
民众们欢呼雀跃，争相领取圣女分发的蔬菜。
那些原本对他毕恭毕敬的平民，现在眼中只有莉琪。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活了六十多年，一直坚信教廷的秩序、传统的教义、严格的等级制度，这些是维系信仰的基石。
但现在…
他看着那个穿着朴素修女裙的少女，看着她亲手把蔬菜递给民众，看着她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毫无做作的笑容。
他突然意识到…
也许，他错了。
不是说他的教义错了，而是…
时代变了。
民众需要的，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像，而是能真正改变他们生活的人。
安德鲁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下讲台。
波尼法爵主教急忙迎上来：
"大人！您…您就这么走了？"
安德鲁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
"够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如果这是圣光选择的道路…那我又有什么资格反对？"
他看了一眼台上的莉琪，那个被民众簇拥的少女。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广场。
黑色的主教长袍在人群中渐渐远去，那些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最后的光芒。
波尼法爵和其他几个传承派主教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灰溜溜地跟着离开。
教皇英诺森七世看着安德鲁离去的背影，轻声叹息。
"老臣退场了啊…"
格里高利摇了摇头。
"不，陛下。他不是退场，而是…认输了。"
"对一个信奉了一辈子传统的人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教皇点了点头。
"是啊…至少，他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广场上的欢呼声还在继续。
莉琪站在民众中间，笑得很开心。
虽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用前世的知识和话术"忽悠"出来的。
但至少…
她确实让这些人的生活变好了。
这就够了吧？
塞西莉娅走到莉琪身边，单膝跪地。
"圣女大人，您…您真是太了不起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以前一直以为，守护圣光就是遵守教廷的规则，斩杀魔族。"
"但今天我才明白…真正的圣光，是在每一个平凡人的笑容里。"
莉琪有点尴尬地扶起她。
"行了行了，别搞得这么煽情…"
"对了，菜还剩多少？"
安娜立刻跑过来汇报：
"还剩一小半！圣女大人，够发给所有来参加辩论的民众了！"
莉琪点点头。
"那就都发了吧。一个都别剩。"
"是！"
安娜兴高采烈地跑去指挥其他修女。
夏洛特也挤到莉琪身边。
"圣女大人…您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下来了！"
她举起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我要把这些话带回皇宫，讲给父皇听！"
莉琪笑了笑。
"那你可得美化一下，别让皇帝陛下觉得我在煽动民众造反啊。"
"不会的不会的！"
夏洛特认真地说。
"父皇一直想改革，但贵族们阻力太大…如果能借鉴圣女大人您的方法…"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广场上的欢呼声渐渐平息。
民众们拿着蔬菜，满足地离开。
教皇英诺森七世走下高台，来到莉琪面前。
"圣女大人。"
他的声音庄严而温和。
"今日辩论，您已证明了自己。"
"三日后的加冕仪式，将如期举行。"
"届时，您将成为圣光教廷正式的、唯一的圣女。"
莉琪深吸一口气，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
"谨遵教皇陛下谕令。"
教皇满意地点头，转身离开。
格里高利走到莉琪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丫头，干得漂亮。"
他压低声音。
"安德鲁这次是真的服了。他虽然走了，但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你的加冕之路…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了。"
莉琪松了一口气。
终于…
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那个老头搞事了。
她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自己…
真的要成为这个世界的圣女了吗？
明明只是个穿越过来的、找不到工作的神学毕业生啊…
"圣女大人！"
安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菜都发完了！民众们都好开心！"
"有个大叔还说，要把您的话刻在家里的墙上呢！"
莉琪哭笑不得。
"别别别，可千万别这么干…"
"这不成个人崇拜了吗…"
但她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
这些人…
已经把她当成真正的信仰了。
唉。
算了。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就继续走下去吧。
至少…
她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
哪怕只是一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