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琪的脸颊在一瞬间升温，热度迅速蔓延到了耳根。
“我、我不是……”
她几乎是本能地开口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语言。
解释？怎么解释？
说自己是担心公主安危才跟进来的正义伙伴？
还是说自己只是单纯路过，对这家店的装潢风格产生了浓厚的学术兴趣？
哪个听起来都蠢爆了好吗！
这不就跟在网吧被抓包的小学生说“我是来查学习资料的”一样苍白无力吗？！
穿着深绿色低胸长裙的女人，也就是艾莉西亚，慢悠悠地放下酒杯，从吧台边那张高脚凳上滑了下来。
她的动作流畅而慵懒，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别紧张嘛。”
艾莉西亚走到莉琪面前，她比莉琪高出半个头，微微垂下的目光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们纯洁的圣女大人，也会对这种地方产生好奇心。”
艾莉西亚伸出手，修长的食指轻轻勾起莉琪垂在下巴处的一缕银发，指尖冰凉的触感和发丝的柔软形成了鲜明对比。
“说起来，我也是来这里‘取材’的。”
艾莉西亚的用词很微妙，眼神里满是玩味。
“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激发我灵感的女孩。不过……”
她的视线在莉琪那双因慌乱而微微睁大的眼眸上停顿了片刻，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圣女小姐你啊，看起来就是个相当不错的‘素材’呢。”
那根不安分的手指，顺着发丝的轨迹，轻轻滑到了莉琪的脸颊上，若有似无地摩挲着那片因为尴尬和羞窘而持续升温的皮肤。
莉琪整个人都定住了，像是被施了石化术。
等等。
等一下！等一下！
脑内的吐槽弹幕瞬间刷满了整个屏幕。
我被撩了？
我，一个好歹顶着“魅魔”这个高危职业名头的存在，居然被一个人类的女画师给撩了？！
这剧本不对啊！
按照标准流程，不应该是我王霸之气一放，对方立刻脸红心跳纳头便拜吗？怎么反过来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
这关乎职业尊严！虽然这个职业不是我选的！
魅魔的天职是什么？
是魅惑众生！是玩弄人心！
怎么能反过来被区区一个人类撩？
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且……
而且她的手指好软，还有点凉凉的，好舒服……
不对！我在想什么啊？！
清醒一点！你是个魅魔！拿出你的专业素养来！
莉琪猛地在内心给了自己一巴掌，强行中断了那危险的念头。
对。
就是这样。
稳住，我们能赢。
必须主动出击，把场子找回来！
莉琪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恰到好处地脱离了艾莉西亚手指的覆盖范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动面部肌肉，试图将那慌乱的红晕压下去，或者至少让它看起来像是……嗯……圣光之力过于充盈而导致的面色红润？
她抬起头，直视着艾莉-西亚那双含笑的眼睛，用一种她自认为足够平静、足够波澜不惊的语气开口：
“哦？是吗？”
很好，第一步很稳。
她停顿了一下，让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试图模仿那些动漫里掌控全局的反派角色的标准笑容。
“那是我的荣幸。”
说完，她立刻转身，不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径直走向还在大厅中央，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盯着舞台看的夏洛特。
塞西莉娅已经快要抓狂了，她一手搭在剑柄上，另一手徒劳地拉着公主的袖子，但夏洛特就像生了根一样，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新奇的光芒，对台上那些穿着清凉的舞者充满了学术性的探究欲。
“夏洛特。”莉琪走过去，伸手轻轻拍了拍公主的肩膀，“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诶？”夏洛特如梦初醒般回过头，脸上写满了“我还没看够”的失落，“可是我还想再看一会儿……她们跳得真的好厉害呀……”
“下次。”
“下次有机会，我再陪你来。”
她拉着夏洛特，领着一脸紧张的安娜和满脸严肃的塞西莉娅，朝着门口走去。在经过吧台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她转向吧台边那个始终带着慵懒笑意的女人，微微抬起头。
“那么，画师小姐。”莉琪看着比她高半个头的艾莉西亚，“我们明天见。”
她的声音很轻，刻意放缓了语速，并且在最后一个词的尾音处微微上扬，试图营造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嗯……挑逗感？
大概？应该是这样吧？
莉琪也不确定自己这套现学现卖的组合技效果如何，但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从容不迫，眼神也尽量不四处乱瞟。
艾莉西亚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别走啊，圣女小姐。”她伸出一条手臂，看似随意地拦在了莉琪面前，“来都来了，不喝一杯吗？”
她用下巴指了指吧台上那些色彩斑斓的酒杯。
“我请客。就当是……为我们明天的合作，提前预热一下？”
莉琪的计划被打断了。
喝酒？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装着或深红或琥珀色液体的玻璃杯，又落回艾莉西亚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狭长眼眸上。
前世的李奇，别说喝酒了，连酒吧的门都没正经进过几次。
现在这具身体……魅魔的身体，酒量应该……还行？
而且……
如果现在拒绝，会不会显得很怂？刚才好不容易才装出来的那么一点点高手气场，岂不是瞬间就破功了？
莉琪的嘴唇不自觉地抿了一下。
“……好吧。”
最终，理智还是向“面子”投了降。
她松开拉着夏洛特的手腕，转身走到吧台边，在艾莉西亚旁边那张空着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这凳子对她现在这具一米五的身体来说有点高，坐上去的时候姿势略显狼狈。
夏洛特立刻兴奋地跟了过来，像只小兔子一样蹦上了莉琪另一边的凳子。塞西莉娅眉头紧锁，像一尊门神一样站在她们身后，右手几乎就没离开过剑柄，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存在威胁的酒客。安娜则紧张地攥着自己的修女裙角，小声地凑到莉琪耳边：
“圣女大人……这里……真的安全吗……”
“没事。”莉琪压低声音安慰道，“就喝一杯，马上就走。”
艾莉西亚对着吧台后面那个正在擦杯子的酒保，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给这位小姐来杯‘初恋’。”她指了指莉琪，“度数最低的那种。”
然后她才转向莉琪，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叫艾莉西亚·范·德·莫尔。你应该已经从公主殿下那里听说过了？”
“嗯。”莉琪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坐姿看起来更稳重一些，“明天要为我画像的画师。”
“正是。”艾莉西亚端起自己的红酒杯，轻轻摇晃着，深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不过呢，在正式合作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先自我介绍一下。”
她抿了一口酒，猩红的液体沾湿了她的嘴唇。
“我是范·德·莫尔家族的三女儿。一个不大不小的贵族，没什么实权，就是有点闲钱。我父亲去世的时候，给我留了一笔足够我挥霍一辈子的遗产。”
她随意地耸了耸肩，动作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洒脱。
“所以呢，我就懒得管家族里那些勾心斗角的破事了，自己跑出来当个自由画师。”
“画画是你的爱好？”莉琪接过酒保递来的那杯淡粉色的果酒，顺着她的话题问道。
“对啊。”艾莉西亚笑了，那双狭长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而且，我只画一种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在莉琪的脸上细细打量，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美少女。”
“不是美少女，我不画。”她补充道，语气直白得甚至有些任性，“丑的，老的，男的——统统不画。给再多钱也不画。”
“所以啊，圣女小姐。”艾莉西亚的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一点，栗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发梢几乎要碰到莉琪的手臂，“你能让我画，真的是我的荣幸。”
温热的、带着酒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莉琪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了。
“那个……”她干咳了一声，试图用咳嗽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同时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重一点，“谢……谢谢夸奖？”
话一出口，莉琪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什么鬼啊这个对话！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谢谢夸奖？！
这是什么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土味相亲回应啊！我的魅魔设定呢！我的高手风范呢！全没了！
莉琪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的雪花屏中，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艾莉西亚看着她那副从脸红到耳根、眼神飘忽、表情纠结的可爱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反应，还真是可爱。”
她笑着伸出手，似乎又想去摸莉琪的头发。
但这一次，一只戴着银色臂铠的手，坚定地挡在了她们中间。
“请不要随意触碰圣女大人。”
塞西莉娅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莉琪的侧前方，将她完全护在身后。女骑士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警惕，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冰冷的警告光芒，直直地盯着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挑了挑眉，有趣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护卫”，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好好好，我的错。”她举起双手，做出一个夸张的投降姿势，“不开玩笑了。那我们就正经聊聊明天画像的事？”
她越过塞西莉娅的肩膀，看向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莉琪。
“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比如姿势、背景、服装之类的？”
莉琪从塞西莉娅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总算松了口气。
“就……正常的圣女形象吧。”她想了想，补充道，“庄严一点，但不要太夸张。”
“明白。”艾莉西亚点点头，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那明天上午，我去你们下榻的客栈找你？”
“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艾莉西亚重新举起自己的酒杯，对着莉琪的方向，“敬我们明天的合作愉快？”
莉琪也从塞西莉娅的身后走出来，端起吧台上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淡粉色的果酒，隔空轻轻碰了一下艾莉西亚的杯子。
“敬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