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课间休息的时间已经结束，上课的铃声响彻。
陆遥看了眼楼下，嗓音温淡的提醒了一声，“该回去上课了。”
“不去...”
沐夏垂着眸，指尖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蹭来蹭去，头摇的很轻，声音发虚，“反正...我坐在教室里也听不懂，还不如在这里待着。”
陆遥没有强求，只是默默往她的身边挪了半步。
初冬的寒风，将她脑后的几缕发丝掠过少女那微红的手背。
微微瘙痒的触感，以及那沁入鼻腔的浅淡清香，让沐夏下意识的想要如昨夜那般依赖过去。
几乎是本能的，她往陆遥那边倾了倾。
可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又猛的往后退了半步，握着栏杆的手，用力到指节都有些泛白。
陆遥也没再往前。
她的手抬到一半，停在沐夏头顶上方几厘米的地方，指腹轻轻蜷了蜷，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
明明呼吸都能彼此听见，却像隔了层薄玻璃，看得见对方的心意，却没人敢率先打破。
而也就在这时。
天台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刘佳佳扶着门框站在那里，额上的纱布渗着浅淡的红，还有着些许的湿润。
她的校服外套拉链没拉，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毛衣，手指攥着门把手，声音发颤，“我...能跟你聊聊吗？就几分钟。”
沐夏偏过脸，没应声，也没躲开，目光盯着楼下清冷的操场，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
刘佳佳慢慢走近，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喉咙滚了滚，语气很低，“她...还在吗？”
她口中的她，自然就是陆遥了。
早在之前课间的时候，刘佳佳就已经不再能看到陆遥的存在了。
闻言，沐夏身子一下绷紧，声音急得有些变调，“不在！她早就走了！”
刘佳佳没信，目光始终在沐夏的身边游离，“你别骗我了，我知道她肯定在...”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声音低了些，带着恳求，“沐夏...我求求你...我真的有急事找她，就几分钟，行不行？”
“说了不在就是不在！你找她干什么？”
沐夏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眼眶慢慢泛红，却依旧没有松口。
“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啊！”
刘佳佳突然提高声音，又飞快压低，眼泪涌了上来，“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说话时，她的眼泪砸在领口，晕出一小片湿痕，她往前又挪了半步，手都在抖，“你是知道赵悠的...她很记仇...”
“我真的很不想经历那样的日子...”
刘佳佳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近乎哀求的软，“刚刚在医务室，是我硬着头皮给你洗白的...我是帮过你的...”
“就这一次...你让她出来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闻言，沐夏的肩膀猛地颤了一下，很是不可置信的抬起了脸，望向对方，“你还好意思说这些？！”
“你真的觉得，帮我一次就能抵消你以前做的事吗？”
她攥着衣角的手用力到指节泛青，声音发颤还带着委屈的尖锐，“还记不记得，你之前早读的时候跟着赵悠把堵我在校门口，把我作业本撕成碎片扔到楼下垃圾桶，冬天往我校服上泼冷水，看着我冻得发抖还在旁边笑，这些你都忘了？”
刘佳佳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她张了张嘴，看着沐夏泛红的眼眶，急得声音都变了调，“那你觉得我有得选吗？”
沐夏的肩膀绷得更紧，后背贴着凉凉的栏杆，眼眶慢慢红了，却还是咬着牙，“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我解决不了啊！”
刘佳佳的声音突然发颤，眼泪掉得更凶，“赵悠身边有那么多人跟着，我一个人怎么扛？我只是不想被她们欺负，我有错吗？”
她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沐夏面前，语气里满是卑微的退让，“我不求你原谅，就求你可怜可怜我，她到底在不在？哪怕让我跟她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走，行不行？”
沐夏的态度依旧坚决，“那是你活该！你以前看着我被欺负，怎么不可怜我？”
刘佳佳盯着沐夏身侧那片空荡的地方，突然没了声音。
她的哭声猛地停了，眼里的哀求一点点变成孤注一掷的急意，上前一步，伸手死死攥住沐夏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别逼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狠劲，拽着沐夏往天台边缘挪了半寸，“我知道她肯定在你身边！你让她出来！不然我就...我不想这样，但我真的没路走了...你知不知道...！”
沐夏的后背一下抵到栏杆顶端，脚下晃了晃，风从身下往上灌，吹得她头发乱飞。
她攥紧栏杆，声音里带着怕，却还是没松口，“你快点放开我！”
“我不！”
刘佳佳的手更紧了，指腹几乎要嵌进沐夏的胳膊肉里，“我只要她出来！只要她肯露面，我马上放开你！我只是不想被欺负，我真的没办法了！”
就在这时，刘佳佳眼前突然多了道白影。
陆遥站在沐夏身侧，墨发垂肩，纯白的裙摆被风吹的摇曳。
她面色平静得没有波澜，目光落在刘佳佳攥着沐夏胳膊的手上，声音依旧温淡，“我在，你先松开她。”
刘佳佳愣了，手不自觉地松了些，眼神里满是错愕与不敢置信，看着突然出现的陆遥，眼泪一下涌得更凶。
“我...”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看着陆遥，眼神里的惧意慢慢淡了，多了点茫然的依赖。
陆遥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重复了一遍，“先松开。”
这次刘佳佳没犹豫，彻底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肩膀还在轻轻抖。
她看着沐夏从栏杆边挪开，又看向陆遥，嘴唇颤了颤，“我其实是不想这样的...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陆遥听着，面色依旧没变化，只是轻轻点头，“知道了。”
她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淡淡道，“你先回去，以后她们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刘佳佳愣了愣，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却突然往后退了半步，对着陆遥轻轻弯了弯腰，动作带着点笨拙的感激，“谢谢…… 真的谢谢你。”
说完，她又看向沐夏，嘴唇动了好几下，终究只挤出一句 “对不起”，声音轻得快被风吹散。
沐夏垂着眼没应声，指尖把校服衣角攥得更皱，刚才被对方抓过的胳膊还隐隐发疼。
刘佳佳也没再等回应，转身往门口走，脚步放得极轻，走到门边时，还轻轻的带上了门。
天台又恢复了沉寂，风依旧喧嚣，裹着初冬的凉意。
沐夏往旁边挪了半寸，离陆遥远了些，后背重新贴回冰凉的栏杆，目光落在楼下空荡荡的操场，没说话。
陆遥看着她的动作，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蜷了蜷，“该回去上课了。”
“知道了...”
沐夏轻轻的应了一句。
她低着头，不再与身畔的少女相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