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如墨砚，将玄清宗外门竹林晕成深碧色。
竹影横斜，落在青石板上织成暗纹，苏乐屏息隐在一棵老竹后，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着不远处那道纤细身影。
这半月来日日暗中留意，早已将她的行迹刻在心上。
林晚晴的衣着虽也是粗布，却总比旁人洁净挺括，更要紧的是外门弟子待她的态度。
虽不格外热络，却隐隐透着几分不敢怠慢的拘谨。
他暗自思忖：这林晚晴，身份绝非寻常。后来辗转打探，才知竟是宗内一位高位长老的后人，只是瞒着身份来外门历练。
次日天未破晓，晨雾如纱，将亭台草木笼得朦胧。
苏乐已候在林晚晴常去的石亭里，石桌上凝着薄霜。望着那道矮小身影从雾中走来，粉色裙摆在晨露里若隐若现，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迎了上去：“林晚晴，请留步。”
林晚晴闻声驻足，转身时剑穗上的银铃轻颤，碎响落进晨雾里。她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年，一身粗布衣衫，袖口打着补丁，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星光，藏着股不容置喙的执拗。
“你是？有何要事？”她的声音清清脆脆，恰似晨露滴落在青石上，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澄澈。
“我想向你挑战。”苏乐的声音虽轻，却字字落得扎实，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清晰。
林晚晴显然没料到他会说出这话，一双杏眼微微圆睁，长睫如蝶翼般颤了两颤：“挑战？你灵气入体不足十日吧？”
她再次扫过苏乐周身，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这少年身上的灵气波动微弱得几乎要融进晨雾里，竟有胆量向自己挑战？
苏乐却未露半分窘迫，只是定定望着她，语气平静无波：“你对外宣称的资历，与我相差无几才是。”
他早已打探清楚，林晚晴对外只说自己也是刚入道的孩童。
林晚晴闻言便是一愣，随即抿紧了唇。她确实瞒了身份，来外门不过是想与同龄人为伴，而非在宗内整日对着长辈们的严肃面孔。
“我和你不一样。”话音顿了顿，她刻意避开苏乐探究的目光，指尖无意识捻着剑穗，“要比试，也需在宗门认可的正式场合才行。”
这话一出，苏乐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垂眸望着石桌上的霜花，暗自思忖：外门弟子初入道，哪有什么“正式场合”比试？这般说辞，分明是婉拒的借口。
可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微微颔首：“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林晚晴见他没有纠缠，悄悄松了口气。
方才听到“挑战”二字时，她心里是有些许心动的。
这些时日独自练剑，总觉得少了些趣味。
可父亲的叮嘱又在耳畔回响：“不可在外随意动手，若伤了人或是露了身份，便再不能与这群孩童一处了。”
那点心动的火苗，瞬间被冷水浇得熄灭殆尽。
她又看了苏乐一眼，悄悄在心里给了他个“古怪”的标签。
“日后有机会再说吧。”匆匆丢下一句话，她提着剑转身便走，粉色裙角扫过地上的草叶，带起几滴晶莹的晨露，竟像是怕多待一秒就会被纠缠。
身后传来他清朗的声音：“我名苏乐，下次有机会，定要与你比试一番。”
望着林晚晴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尽头，苏乐却并未气馁。
他清楚这事急不得，可转念一想，又生出几分担忧。
林晚晴并非每日都来外门，有时甚至三四天都不见人影。
若她哪日忽然不来了，自己这番心思岂不是要落空？
他攥了攥拳，心中已有决断：“终究还是要先把修为提上去。”
没有足够的实力，就算能搭上关系，也绝无可能入得了林长老的眼。
他虽初入修仙界，却也明白“弱肉强食”的铁律。
修为不行，连争取机会的资格都没有。
接下来的一个月，苏乐几乎把自己泡在了修行里
。天不亮便去后山练剑，夜里借着月光打坐，连饭食都常常忘了吃。
这天清晨，他刚走到外门广场，便见弟子们正往中央挤，议论声像蜂群般嗡嗡作响。
“这是出了什么事？”他心中疑惑，也跟着往前凑。
刚到广场中央，便见四名身着锦服的内门弟子肃立着。
为首者面如冠玉，腰间悬着玄清宗内门令牌，手中捧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晶石。
石内似裹着一团流动的白雾，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那人清了清嗓子，声音借灵气传遍广场：“尔等入外门已满三月，宗里特布升灵阵，为你们洗涤经脉，开启灵海。”
苏乐的眼睛瞬间亮了，这竟是精进修为的机缘！他目光落在晶石上，心下微动：传闻洗脉灵晶能引天地灵气，寻常弟子哪得这般机会？
“你们脚下皆有小型聚灵阵，待阵法开启，只需按日常功法运转灵气即可。”为首弟子话音刚落，身旁一位青衣弟子抬手一挥，一股柔和劲风扫过广场，将落叶杂草尽数卷到一旁。
苏乐低头一看，才发现脚下青石板刻着细密纹路，四个角落各有一个凹槽。
“这想必是放置灵石的地方。”他心中一动，指尖轻轻触了触纹路，冰凉的石面下似有灵气流转。
“升灵阵将维持三个时辰。”为首弟子扫了众人一眼，语气严肃，“机会难得，各自好生把握。”
话音未落，另外三名内门弟子已将四块淡青色灵石放入凹槽。
灵石甫一入槽，一道肉眼可见的白光便顺着石板纹路游走，转瞬间将整个广场笼入一片莹润之中。
苏乐只觉周身空气骤然粘稠，浓郁的灵气如潮水般涌入鼻腔，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
三十余名孩童纷纷盘膝坐下，闭目运转功法。
苏乐也连忙敛神，指尖捏诀，按照《引气诀》的口诀引导灵气入体。
可刚运转片刻，他便察觉不对劲，周围灵气虽浓，分摊到每人身上的却极为有限。
他悄悄抬眼扫过左右，见身旁弟子皆紧锁眉头，额上渗着细汗，显是在暗自争夺灵气。
苏乐的心沉了沉，握紧膝上的拳头，这哪里是简单的修行，分明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心神凝聚在功法运转上。
灵气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像是在开辟新的通路，疼得他浑身发颤。
可他紧咬着牙关，未曾发出一丝声响。这是他眼下唯一的机会，绝不能输，更不能错过。
